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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不迭側頭,訝異道:「你覺察到了麼,這屋裡的生息沒了,方才進屋的男子呢?」
總不該剛進屋就尋了根麻繩自盡,亦或是找了把刀自戕,這生息沒得也太快了一些,突然而然的消失,和沒了性命一樣。
「突然化鬼了。」華夙平靜道。
容離愣住了,饒是剝皮鬼披了張皮,那身上也是有鬼氣的,不會將皮一披,就徹底變成活人了。她退了半步,覺察院子裡的男人絕不尋常,「他怎麼做的,那他究竟算是活人還是死人?」
華夙面上無甚神情,似也在思索,半晌才道:「自然是人。」
容離迷瞪瞪的,「都化鬼了,還能算作人?」
「算不得鬼,又非妖邪神仙,那必然是人。」華夙道。
容離只好問:「那我們何時進去,是不是還得敲門讓他來開。」
「自然。」華夙道。
容離一頭霧水,跟著她站在屋外等,總覺得等不到個頭。
這院子並非是在鬧市中,也算不得太冷清,此時暮色降至,陸陸續續有歸家的人路過門庭。
有人腳步一頓,訝異地朝她們那邊望,繼而一句話不說拔腿就走,兩條腿更替得飛快,一下就走遠了,就跟被嚇著一般。
容離覺察身後有人,慢騰騰回頭看了一樣,正巧看見路人倉皇走遠的身影。
「這宅子該不會是個鬼宅,路人怎會如此怕?」
華夙氣定神閒地站著,路人看不見她,她自然是心底連半點起伏也沒有。
容離訥訥:「我們就在這干站著麼?」
華夙道:「累了便倚著我,再等一等。」
容離往她身上倚,又不敢倚得太明顯,生怕被別人看見。
這地方暮色來得快,走得亦快,天一下就暗下來了,霞光被抹去,天上餘下一片烏黑。
路人大多趁著暮色來時就回去了,天一暗,街上便見不到幾人。
華夙抬手叩門,就光敲門,並未說話。
等了一陣,無人應聲,細想宅子裡連活人的氣息都沒有了,又怎會有人來開門。
容離正尋思著那男子買那麼多的魚做什麼,身邊忽地無聲無息的多了個人影。
「餓了。」耳畔忽響起一個聲音。
容離一怔,猛地回頭,不知這女子是何時來的。
女子目不斜視地看著面前這扇門,對同來敲門的人視而不見。她穿著一身華服,頭髮亦梳得整齊,看似是富人家的千金。
可古怪就古怪在……
這女子亦無生息,身上還沾染鬼氣。
是個死魂。
容離近那女子的半個身在發涼,小心翼翼朝華夙投去了一個目光。
華夙又叩了下一門,依舊沒有說話。
門忽然開了,就敞開了點兒,約莫就一道縫。
華夙本想伸手拉門,身側女子倉皇抬頭,謹慎地睨了一眼。
女子生了一雙好看的貓兒眼,眸子圓溜溜的,瞳仁碧色,竟有些像香囊里的垂珠。
容離幾乎在這麼一瞬,就篤定了這女子是貓妖。
果不其然,女子身形一矮,變成了一隻白毛貓兒,一溜煙擠了進去,沒影了。
門陡然合上,那一條縫壓根就是給貓兒留的,並非是要迎客。
這貓魂分明能穿牆穿門,也不知哪學來的規矩,還懂在外邊等門開了再進。
容離眼一瞪,「這女子莫非是貓妖化的鬼,她身上沒有生息,分明已……」
「不錯,你說他養貓,實則不對,說他養鬼,就並非全然符合。」華夙淡聲。
「那咱們就在這乾等著麼?」容離站得有些乏了,身一歪,又往華夙身上倚。
華夙站著任她倚靠,抬手又叩了一下門。
過了一陣,宅子裡傳出一股魚腥味。
容離抬手掩住口鼻,只覺難聞,比洞溟潭邊上那上百隻魚仙聚在一塊兒更難聞。
街上又有挑著擔子的人路過,那人頓了一下,問道:「怎麼這宅子又臭起來了,每隔一段時日就要臭上一回。」他眼一抬,才瞧見那戶人門外還站著一位姑娘,嚇得差點把扁擔扔了出去。
容離回頭看他,這一條街連個燈籠都不見,饒是國色天香,這臉在夜裡也是黑沉沉的。
那人慢騰騰挪了一下腿,眯著眼似想看清她的容貌,「姑娘,你……是住這兒的?怎在這站著。」
容離搖頭,「不是。」
那人鬆了一口氣,「敲門沒用的,裡邊也不知在殺魚還是在做什麼,隔一段時日就要熏一回,氣味好幾日才散,先前常常有人去敲過門,可屋裡那男的壓根不搭理人!」
容離眼一眨,合著是將她當作街坊了。
她思緒一轉,問道:「你見過住在裡邊的人麼?」
挑著扁擔的男人道:「未見過,但有一回他駕著馬車回來,恰巧被我碰上了,我本想問他是做什麼行當的,沒想到他直接將馬車駕進了院子裡!」
這人很是驚詫,「難過這戶連門檻也不設,甚至還做了個斜坡,門也開得很寬,尋常人家的門哪會開這麼寬,原來是為了容馬車入內!」
容離垂著眼,「他進了家後便不出來了麼,這麼臭,他如何忍受得了?」
男子搖頭:「哪知道呢,據聞他隔一月出來一次,平日裡連門都不出,等他回來時,宅子又得熏上幾日,這街上搬走了兩戶人,都是受不了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