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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黑袍當真長,這一提,露出她穿在底下的一雙繡鞋。
墨色的綢緞,其上用銀線繡了些古怪的金文。
容離只看到一眼,華夙便鬆開了手,那絲滑如泉的黑綢又蓋了下去,把那雙鞋遮了個齊全。
「你……」容離傾身靠近,愣愣看著這鬼筆直地站進在棺槨中。
華夙垂著眼,默不作聲地站了一陣,似是頗為不滿,眉頭皺了起來。
容離甚覺疑惑:「你這是在做什麼。」
華夙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前。
容離陡然噤聲,眼睜睜看著這鬼躺了下去,她微微倒吸了一口氣,杏眼瞪得圓圓的。
沒想到這棺槨還挺……合身,不寬不窄,分外適合,想來這原該躺在棺槨里的人與她身量相仿。
華夙躺在裡邊,緩緩閉起了眼。那狹長的眼一閉,平白少了幾分薄情和孤高。
她就這麼靜靜的,若非額上一點硃砂丹紅勝血,唇脂也抹得艷,便好似當真沒了生息。
雖說,鬼物本就不該有生息。
容離哪敢出聲,抿著唇細細喘氣,瞪直了眼往棺槨里看。
華夙陡然睜眼,提著黑袍從棺槨里出來,神色有些複雜。
容離好似頭一回在她面上看到如此神情,這鬼向來不把外物放在眼裡,又怎會露出過這樣困惑的神情。
「怎麼?」她捏住了華夙的袍子,輕聲問了一句。
華夙眉頭未展,細長的手指撘在棺沿上,極緩地抹了一道,「這怕是藏過什麼東西。」
「不是冷木麼。」容離訥訥道。
華夙屈起手指叩了兩下,「不單是冷木,還有別的什麼,有陣法遺落的痕跡,但年月已久。」
「看不出這是個什麼陣麼?」容離問。
華夙沒應聲,哪會承認她看不出這小小陣法,轉身就道:「出來太久,你該回單府了。」
這祖宗都這麼說了,容離只得頷首,「那便回去。」
出了寺廟,華夙停住腳步,往回看見容離懨懨地跟在她身後,甚是無精打采。
她手指一捻,等指腹上沾著的灰憑空消失,才探手朝容離的唇角點去。
容離抬起眼,已料想到這鬼想做什麼。
果不其然,那抵在她唇邊的手指往上一提,似是迫使她僵硬地翹起了嘴角。
容離將那根冰冷的手指握了個緊,「你說,丹璇會不會也是魚妖,那我……」
華夙唇角一揚,竟然笑了,「回去可別讓我瞧見你泡在水裡扮作魚,這細皮嫩肉的,也不怕被泡皺了。」
容離本還苦惱著,一聽這話,便想把畫祟拿出來,往這鬼臉上畫只王八。
華夙收回手,「你若當真是魚妖,就不該在婦人腹中誕世。」
「那要如何……」容離不解。
華夙道:「你知道魚是怎麼產子的麼。」
容離捏起袖口掩住了自己大半張臉,眼直直瞪著。
山下,空青靠在馬車上昏昏欲睡,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歪著。那被拴在樹上的馬旁若無人地啃起了地上的草,尾巴吝嗇地甩上一下,好似也一樣睏倦。
「空青。」容離走過去喚了一聲。
空青陡然驚醒,「姑娘,可是……事兒忙完了?」她也不知自家姑娘上山做什麼去了,思來想去,只能憋出這麼句話來。
容離頷首,提著裙進了車輿,「早些回去,晚了怕是要讓姥姥憂心。」
空青側過身,往自家姑娘身側看了好一陣,見姑娘好似和上山時無甚兩樣,這才應了一聲。
華夙坐至容離身邊,「她怕你沾了什麼髒東西下山。」
容離沒吭聲,朝這鬼睨了一眼。
空青解開了拴在樹上的韁繩,這才坐回去甩了馬鞭,策馬回了皇城。路上,她對自家姑娘獨自上山一事耿耿於懷,壓著聲道:「姑娘究竟上山做什麼,走得累不累,回去可要燒上一些熱水將腳泡一泡。」
這話說得夠拐彎抹角的。
容離輕聲道:「不必,上去找了座寺廟,拜上了一拜。」
空青哪是會信的,若當真只是進廟裡拜佛,又何須從三個丫頭裡選出她來。
回了單府,容離瞧見前廳的門關著,特地在門前頓了一下。她現下耳力好,輕易便聽見了屋裡有人在說話。
聽這聲音,應當是她那大舅單金珩,和姥爺單棟。
單金珩嘆了一聲,「碰見了從祁安回來的商隊,聽說了一些容府的事。」
單棟問:「怎麼?」
單金珩應當是猶豫了一陣,「容家似乎鬧了鬼,現下府邸已空得連……活人都不剩了。」
作者有話要說:=3=
第71章
前廳外,容離靜靜站了好一陣,等到空青從後邊走近,才側過身,裝作什麼也未聽見。
廳堂里單金珩還在低聲說著話,「爹,你說這容家究竟是怎麼了。」
單棟還有些迷惘,啞聲問:「這連活人都不剩是什麼意思?」
單金珩道:容府出的事傳得祁安滿城皆知,傳至那人耳中時也不知變了幾番,「我細細問了,說是府里的下人全跑了,府里的主子瘋的瘋,死的死,一夜之間成了座鬼宅。」
「那容長亭呢?」單棟忙不迭問。
單金珩欲言又止,沉默了一陣才道:「那商隊裡帶頭的人說,容家老爺似乎是死了,橫死在院子裡,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同個院子裡死了的還有兩位夫人,其中一位似乎是因小產死的,府中唯獨五夫人還活著,約莫是瘋了,這容府都已成這樣了,她竟還在府中不肯走,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