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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耳廓一熱,走去拉開了屋門,寒風直往她面頰上撲,將她的耳廓給撲涼了。
門嘎吱打開,站在外邊的婉葵被嚇住了,本是想生氣的,牙關都咬緊了,可一下又泄了氣。
容離皺著眉,困惑地歪了一下頭,面色還病懨懨的,被風一吹差點沒站穩。她朝蒙芫那屋看去,訝異道:「三娘回來了,身子可有好上一些?」
婉葵向來傲慢慣了,此時卻不得不憋著氣,低聲說:「勞煩大姑娘命人去請府醫。」
「三娘病還未好?」容離輕嘆了一聲,顰眉道:「我們可請不動府醫,還是你親自跑一趟,我讓空青看著三娘,且放心。」
這話裡帶刺,婉葵怎可能聽不出來,卻不得不忍氣吞聲,跑去請府醫了。
華夙微微搖頭,狐狸便是狐狸,即便是沒有長爪子和尖牙,那也是狐狸。
空青神情如常,若是平常,她定問也不多問,此時卻多說了一句:「姑娘為何要幫她?」
「如此孤立無助的模樣,多可憐。」容離輕輕一笑,踏出了房門道:「我去看看三夫人,你不必跟來,隨意找個地方坐坐,好好歇著。」
空青愣住了,頷首應了一聲。
容離朝蒙芫那屋走近,回頭時看見華夙跟在身邊,她也不多說,推門便走了進去,屋裡有些暗,錦被上隆起一團,分明是蒙芫在床榻上躺著。她緩緩走近,站著腿酸,乾脆坐在了床沿。
床上躺著的蒙芫腹部疼得厲害,哪裡睡得著,見床邊一沉,隱約覺得不對勁,翻身後驀地迎上了容離那和順柔弱的目光。
蒙芫倒呵了一口氣,瞳仁驀地一顫,忙不迭把手探進了軟枕下,她的手急急忙忙摸索著,越摸越是著急,氣息越來越急,臉色也愈發蒼白。
「三娘在找什麼,同離說說,離替你找。」容離坐在床邊溫聲道。
蒙芫的手一頓,揚聲道:「你拿走了?」
容離困惑開口:「三娘在說什麼,我又不知你在枕下放了什麼,又怎會將其拿走。」她微微搖頭,身上未披狐裘,細白的頸子就這麼敞著,看著當真是嬌嬌弱弱的。
蒙芫瞪直了眼,又喊:「婉葵,婉葵——」她越是心急,肚子越是疼得厲害,忙不迭躬起身,額上冷汗直冒,眉頭緊緊皺著,刻薄的臉上淨是痛楚。
華夙站在容離身側,一瞬不瞬地看著床上躺著的凡人,目光沉靜如水,好似在看螻蟻。
容離嘆了一聲,「婉葵去找府醫了,雖說平日裡我病著的時候,三娘未照看過我,可離還是得好好待三娘的。」
「你——」蒙芫在錦被下躬著身,疼得近乎動彈不得。
容離伸手給她掖了被子,輕輕笑了一聲,「三娘省些氣力吧,我這麼個本就將死不死的,還能拉你墊背不成?」
她越是笑得輕快,蒙芫便越是慌張,她何時見過容離這般模樣,這……還是容離麼?
蒙芫額上的汗滴直往軟枕上滾,登時把軟枕打濕了一片,她道:「你是不是進過我這屋了?」
「這屋子,原該是我住的。」容離俯身,在她耳畔傾身道,話音細細弱弱的,好似貓。她稍稍一頓,又道:「可惜現下不乾淨了,我已不想要回來。」
蒙芫不說話了,十指摳著褥子,臉色比抹了香粉還要白。
容離直起身,慢騰騰開口:「三娘病成這般,爹怎會不來,說起來昨日官府來人了,那林管帳供出了一些事,是我去畫的押,只是此事還的爹來拿主意。」
蒙芫渾身一震,痛得嗚咽出聲,像是要死。
豎起的磚牆中,一個頭顱忽地探了進來,分明是死去的玉琢。玉琢目不轉睛地看她,明明被大鬼的威壓給鎮得渾身發怵,卻硬要忍著戰慄將蒙芫這狼狽的模樣看進眼底。
玉琢一邊怕得嘎吱磨牙,一邊緊緊盯著床上的三夫人,一會笑一會哭的。笑是看她受折磨,喜不自勝,哭自然是因為怕華夙怕得緊。
華夙側頭睨了她一眼,默許她探出頭看。
蒙芫本就腹痛難忍,這幾日又沒少遭容長亭冷眼,此時聽了容離一番話,如墜冰窟,渾身發寒。
可容離哪會這麼輕易放過她,慢聲道:「你可記得你得了這病的頭一天夜裡做了什麼?」
蒙芫嗅了傀儡香,哪裡會記得。
「我看到了。」容離說得又輕又慢。
這下蒙芫不光腹痛,頭也跟著痛了起來,腦仁如被臠割。
華夙看了許久,手從黑袍里探出,細長的手指上一縷黑霧纏繞,「傀儡香可以解。」
容離本只是想試探一番,看看蒙芫能不能記起,沒想到這香竟還是能解的。她側過頭,餘光瞧見華夙揚了一下手,指間繞著的霧氣頓時如黑蛇般鑽出。
絲絲縷縷的黑霧從蒙芫的眉心裡鑽了進去,她印堂黑了大片,好似沾了墨。
可蒙芫壓根看不見,只覺得口鼻里悶堵得很,近要窒息,忍不住側身乾嘔了一陣,一縷灰白的煙自她口鼻中鑽了出來……
是傀儡香。
華夙又一勾手,潛進蒙芫眉心的黑霧又鑽出來,繚繞著纏上她的手指,一彈指便消失了。
蒙芫側著身,雙眼失了神,看似昏昏沉沉的,跟傻了一眼。
容離站起身,壓低了聲音道:「傀儡香就這麼解了?」
「解了,其實用畫祟也能解,但你現下暫且做不到,這陰陽兩界的事,還多的是你能學的。」華夙淡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