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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猛地震去一掌,掌風快如迅雷,狂風掀至老魚仙臉面。
老魚仙驀地抬手,不想華夙的掌風更快,他避無可避,猝不及防被震出數十尺外,轟隆倒地。
周圍的小魚仙齜牙咧嘴,臉上魚鰓鼓著,還長出了長須,一個個想起身抵抗,不想雙肩上更重了,顱頂還似壓著磐石,莫說起身了,連一尺都爬不開!
華夙淡聲問:「這比幽冥尊如何?」
老魚仙痛吟出聲,捏著肩倉皇爬起,「潭眼不拿了!」
「當真不拿?」華夙問。
老魚仙死死朝容離盯去,嘴上說不拿,心底還是想要,若非潭眼被取走,他殺這鬼還不是易如反掌。
華夙面上怒意淡下,氣定神閒道:「這麼想要潭眼?」
老魚仙悶聲不語,眸子略微轉動了一樣,朝四處悄悄張望,似是想尋個法子逃走。
然洞溟潭下竟汩汩作響,好似有什麼東西要冒上來了。
容離也聽見了,不光老魚仙詫異,她亦瞪直了眼,不由得抬手朝自己頭頂摸去,潭眼不是在她身上麼,那這水聲又是怎麼回事?
水聲越來越近,好似大浪在猛撞礁石,轟隆隆的,這浪怕是能掀起十尺高!
這轟隆聲恰似雷鳴,震耳欲聾。
容離就站在潭邊,聽見這聲音時身子一晃,差點往潭裡仰,幸而攥緊了華夙的袖子,勉強穩住了身。
她半個身發冷,站穩身後,寒意沿著五指朝心口涌,掌心儘是冷汗。
這水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底下還能忽然又冒出個潭眼不成?
容離探頭朝潭下看,底下仍是黑沉沉的,哪裡有什麼水,那浪若是拍上來,不得白茫茫一片?
老魚仙大為吃驚,難以置信地盯著潭邊,一抬手想將潭水給掬上來,不料,饒是他怎麼抬手,那水也不為他所用!
「你們做了什麼!」
容離哪裡知道,她也滿心迷濛,壓根不知水聲是打哪兒來的。
只聽水聲近在耳畔,分明是快湧上岸了。
老魚仙微微低身,朝容離看去,「你還回潭眼,咱們此後井水不犯河水,魚仙過魚仙的,你在你的潭底過自己的!」這話說得好似讓步頗多。
容離眼一眨,雖對潭中水聲頗為不解,卻還是委婉拒絕,「哪來的什麼井水河水,這隻有洞溟潭水。」
老魚仙已做好了往水裡跳的架勢,他本就是魚,得了水後,比在岸上可要厲害許多,何愁打不贏這鬼。
只見一道浪拍上了岸,墨黑的浪。
老魚仙瞳仁驟縮,這哪裡是潭水,分明是墨汁!
他聲嘶力竭,「為何會有墨,你何時把墨換進去的!」
他這模樣,容離似曾相識,可不就和被擒的敷余兵一樣麼,明明作惡在先,卻要擠出一副無力抵抗、怒而不知所措的模樣。
容離不會心疼敷余兵,亦不會心疼這老魚仙。
拍上岸的浪花黑沉沉的,這洞溟潭更像個無底洞了,迸濺的墨偏巧還避開了容離。
容離站在邊上,深覺自己好似懸於深淵。
一眾小魚仙被錮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朝譚邊看,一個個甚是惶恐。
容離頭昏沉沉的,後知後覺原來潭眼還在她的身子裡。
墨黑的大浪自她身後掀起,這一掀就掀了數十尺高,似要衝天而上。
那大浪懸至頭頂時,好似被裹在了黑袍中,身側一片漆黑,只面前有光照了進來。
她仰頭,錯愕地看著懸至頭頂的浪,混混沌沌覺得,這浪若是打下來,得將她淹沒。
容離還在左思右想的時候,手腕被圈了個正著,華夙將她拉近了些。
「莫怕。」
容離陡然清明,並非是墨灌進了洞溟潭,這根本就是個畫境!
她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先前華夙會說,畫境厲害就厲害在能將人困在境中,畫境中人根本覺察不出身邊皆為假,饒是心覺不對,也只覺得是在夢中。
與此相比,她先前畫的畫境就像是逗人樂的,華夙的畫境一鋪,她神志就被迷住了。
「你何時畫的?」她忙不迭問。
華夙一哂,「來的時候。」
這鬼當真厲害了,一來就畫出了這麼個畫境,還讓她信以為真。
老魚仙卻還被蒙在鼓裡,仰頭只見大浪隆隆聲拍了下來。
華夙攬著容離騰身而起,從墨浪中穿了過去。
墨浪蓋地,把一眾魚仙淹在其中,墨汁灌進他們的口鼻耳目,將其染得就跟黑炭一樣。
魚仙在墨里游也游不得,撲騰著手咕嚕叫喚著,和凡人溺在水裡無甚不同。
那哀鳴聲漸漸消失,容離抿著唇隻字不言。
墨浪退去,那些小魚仙已動彈不得,只老魚翻了個身,口中吐出一股一股的墨來,不光整張臉,就連睜開的眼也被染得黢黑。
老魚仙錯愕:「你、你……」
華夙冷聲:「你幫幽冥尊和慎渡的時候,可有想過自己的下場?」
老魚仙瞪直的眼一僵,倒在地上動也不動,大張的口中還有墨汩汩流出,身上沒有哪處不是黑的。
冰雪被染得黢黑,乍一看好似被燒焦的荒原。
老魚仙咚一聲倒地,眼還是瞪著的,氣息卻斷了。
「看來沒有。」華夙淡淡道。
她一抬臂,袖子迎風一揚,畫境陡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