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頁
華夙站在她身後,不知何時把黑袍扯開了一些,底下那白襟黑裳露了出來,銀黑相間的髮絲在風裡揚著,她看容離垂著眼,便抬手把她的耳朵給虛虛捂著,淡聲道∶「不想聽便別聽,也不是非得聽。」
明明那雙手很涼,可輕觸在她耳廓上的時候,卻好似把她的耳朵給焐燙了。
容離卻又不好抬手撥開她,只好忍著,耳廓癢得厲害。
華夙看她耳朵尖有點紅,當即輕笑了一聲,語調慢悠悠的,帶著點兒身居高位該有的傲慢,「和畫祟結了契,耳力是會好上許多,但並不是非聽不可,至於如何做,往後我再慢慢教你。」
屋門大敞,單流霜時不時往裡瞧上一眼,明明人站在屋外,卻偏要指著屋裡道∶「桌子未擦乾淨,還有箱櫃,也記得擦上一擦,不然如何放東西呀,那簾幔髒得不行,還是換了,洗怕是洗不乾淨的。」
三個丫頭站在後邊面面相覷,空青看了一陣,走上前問道∶「姑娘,咱們可要幫著收拾?」
單流霜回頭∶「屋裡哪能擠那麼多人,你們歇一陣,這路上不會是你們三個丫鬟駕的車吧?」
空青點頭,身在別人府里,不免有些拘謹的。
單流霜瞪直眼,「這般厲害,你們竟認得路,我連祁安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若非路太遠了,我也想去祁安看看。」
容離咳了兩聲,「祁安沒什麼意思。」
「那是因姐姐你把祁安看膩了,就像我也覺得皇都沒什麼意思。」單流霜又道∶「日後姐姐若是回祁安,不如帶上我,我也想去別處長長見識。」
她剛說完,容離的雙耳被捂了個嚴嚴實實。
華夙不咸不淡道∶「這丫頭說話就跟彈弓射石頭一樣,里啪啦的,聒噪。」
容離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覺得那隻手一半都貼在她臉上了,涼雖涼,可當真細膩如脂,掌心柔柔軟軟的,一看便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這鬼先前在蒼冥城時,想來做什麼都無需親自上手,只需使喚別的鬼就成,再不濟自個兒費上施一些鬼力,那物什便能自己動起來,都這般省事了,手能不滑麼。
容離微微抿著唇,耳廓有些燙,這大冷天的,說自己凍紅了耳朵定也有人會信。
華夙見屋裡的人收拾得太慢,不情不願地呼出一口鬼氣。
鬼氣一卷,屋裡飛揚的塵煙頓時少了許多,好似轉眼便被風捲走了。
「你有何打算?」華夙道。
容離回頭問單流霜,「皇城裡姓周的該有不少,不知妹妹你可有聽說過周青霖?」
單流霜回過頭,沒料到容離會問起這個人,疑惑道∶「姐姐你問他作甚。」
這兩人姐姐來妹妹去的,華夙聽得有點心煩,也不知凡人是不是都這般客氣,才見面便能稱姐道妹了,「莫非你想替丹璇去找這姓周的?」
容離道∶「先前聽說過這人,也不知他是做什麼的。」
單流霜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這可是個大官,打聽他的人不少,聽聞現下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前些時候姥爺還差人給他送了些布。」
容離眼帘一抬,「姥爺認識這位?」
單流霜搖頭,「也不知算不算認識,不過這位老爺常往咱們府里送東西,雖值不上什麼大錢,頂多是些茶葉和米鹽,可也算得上有心意。」
容離一愣,這周青霖難不成也還惦念著丹璇?可惜了。
她隨即又問∶「這周老爺便是住在皇城裡的麼?」
單流霜點頭,「自然,就在虹陽橋那頭,宅子可大了。」
屋子收拾得好了後,裡邊的下人退了出去,屋裡煥然一新,那積滿了灰的簾幔也換了去。
單流霜進屋看了一圈,「我得去先生那兒學詩了,晚些再來找姐姐。」
一位老婦對著小芙、白柳和空青道∶「既然是伺候姑娘的丫頭,那便住在隔壁間,姑娘身子看著弱,還是住近些好,以前丹璇姑娘還在時,那屋子便是伺候她的丫頭住的。」
三個丫頭連連點頭,微微傾了一下身。
容離也跟著頷首,朝屋外三個丫頭招手,「東西都拿進來吧。」
三個丫頭這才背著竹箱提著包袱進了屋,四處看了看,其實這屋子比自家姑娘在蘭院裡住的要寬敞不少,那些箱櫃雖都算得上陳舊,但都還是能用的。
容離朝床邊走去,摸了摸床褥,厚厚實實的,且還乾淨。坐下後,她周身繃緊的筋骨一松,這才覺得手腳發酸,一下便不想起來了。
小芙把竹箱裡的東西逐一拿了出來,回頭問∶「姑娘,你問那姓周的大人做什麼。」
「偶然聽聞,有些好奇。」容離道。
小芙整理完東西,回頭看到門外那老婦還在,連忙走了過去,問道∶「這位嬤嬤還有何事要吩咐的?」
那老婦慢聲道∶「你們三個丫頭收拾好了便跟我來,我帶著你們認認單府。」
小芙應了一聲,回頭看見白柳和空青也放好了手上的東西,忙不迭朝她們擠眼。
三個丫頭走時把門關上了,屋裡登時只留下一人一鬼。
容離直勾勾朝華夙看去,眸光得就跟鵲兒一般,「你何時才能恢復到能回蒼冥城。」
華夙面色不善,「蒼冥城已不是我想回就能回的,想來還需些時日。」
容離頷首,到底是寄人籬下,雖說這屋子原是丹璇住的,可她怎麼也待不慣,想想更是心焦,「活人當真進不得蒼冥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