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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爛稠麗。
「我自然知曉三娘待我好,只是我這身子弱,燙的涼的皆吃不得,原本說話就費勁,若是喝了這湯藥將嗓子給燙得說不出話,這可不就是適得其反了麼,也叫你們不好交差,你們說是不是?」容離抬起一根食指,沿著碗口抹了一圈,垂眼捻了捻指腹。
玉琢愣了一瞬,料不到這大姑娘如今這般巧舌如簧,「自然,那姑娘便放涼了喝。」
「我乏了,今日吹了冷風,頭有些沉,許是要鬧傷寒了,你們出去罷,替我將我門關上。」容離還真扶著頭,一副頭疼難忍的模樣。
玉琢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白柳扯了扯袖子,玉琢只好不情不願地揖了一下身,「那咱們便出去了,姑娘若是有需,叫一聲即可。」
待這三人走了出去,容離才將抹了碗沿的食指抬至鼻邊,這氣味有些古怪,似是湯藥里混了什麼東西。
她將帕子抖開,慢慢悠悠地擦起了指腹,端起藥走到花架邊上,將這滿滿當當的湯藥倒進了屋中的盆栽里。
天色微暗,看著已近黃昏。
容離坐不住,又將窗支開了,果不其然又瞧見了那吊在樹上的女鬼。
屋外寒風料峭,一股股風四處刮卷著,好似一隻無骨的手,在翻找什麼東西。
這哪是隆冬天該有的風,分明是陰風。
容離氣息驟急,剛欲將窗合上,忽瞧見一個青影倏然晃過。
那青衣鬼髮長及地,被風颳得宛若潑墨的瀑布。她停在院中,雙臂大張著,極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
容離抵在窗棱上的手倏然一僵,只見青衣鬼轉過頭,眸光從她面上掃過。
青衣鬼濃妝艷抹,畫了好一張花臉,眸光狠厲陰毒,與那吊死鬼和二夫人有天壤之別,形似話本里提過的厲鬼。
她嗅了嗅,未嗅出了究竟,索性將袖口一抖,一幅畫登時滑了出來。青衣鬼咬牙切齒道:「可見過此鬼?」
吊在樹上的女鬼戰戰兢兢,渾身皆在顫抖,明明被繩索給勒得脖子都快斷了,卻還吃力地搖起了頭。
青衣鬼猛地飛身而起,只一張口,就把這吊死鬼吸入了腹中。
容離緩緩別開眼,她本還想借這吊死鬼的手小懲蒙芫,未料到,這鬼就這麼被……吞了。
她眸光一垂,冷不丁瞧見了青衣鬼手中捏著的畫。
單薄的畫紙在風中狂抖,她看不清畫中鬼物長相,只隱約看見紙上的一角黑裳。
肅穆單調,死氣沉沉,不容違逆,不可侵凌。
作者有話要說:
=3=
第5章
院子裡陰風陣陣,沙石凌天而起,落葉掀天。
青衣女鬼吞了吊死鬼後,似是察覺到身後有人在看,捏著那尚未捲起的畫,猛地一個回頭。
容離早移開了眸光,正仰頭望著陰沉沉的天,微微眯著眼睛,神情閒適淡然,只背後一根筋還在緊緊扯著。
青衣鬼緊盯了一陣便冷哼了一聲,身一旋便化作鬼氣飛走了。
那鬼氣也是森青一片,好似山中瘴氣,陡然間便散得連影子也尋不著了。
可容離哪敢鬆懈,誰知那鬼是不是躲在暗中悄悄窺探,她仍仰頭觀天,待看得雙眼乾澀,身子又一個哆嗦,才搓了搓手將窗合上。
屋外天色已暗,唯天邊仍余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可小芙仍舊沒有回來,也不知被什麼事絆住了腳。
容離合上窗,心狂跳不已,這心一個狂蹦,她便好似要斷氣般,不得不按住胸口,緩步走到桌邊坐下。她頭昏沉沉,卻不敢閉眼,這屋中只她一人,若是再來個鬼物,怕是能將她嚇破膽。
她自認為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故而遇到府中的鬼也不至於怕得動不得,可來的若是府外的鬼,如方才那青衣女鬼般,那她便知怕了。
正想端起茶杯的時候,蒙芫派來的那叫玉琢的侍女在屋外道:「姑娘,三夫人在聽春亭擺了宴,為老爺接風洗塵,讓姑娘也一道過去。」
容離長吁了一口氣,眼眸微微眯著,眼再一眨,又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她起身道:「那便走吧。」
三個侍女站在屋外,等著她出來。
聽春亭在湖泊中央,湖是早些年挖的,聽聞是大夫人想要泛舟水上,然身子弱,不宜出遠門,故而容長亭特地命人在府中挖了這湖。
湖水清澈見底,裡邊還養了魚,一群魚倏然游過時恰似羅綺蕩漾而過。
到聽春亭的棧道窄得很,還彎彎扭扭的,扶欄極細,好似一倚就會斷。
容離從蘭院走到這湖邊已是氣喘不已,細瘦的腕口抵在了扶欄上,停步小歇了片刻。
亭中果真擺滿了佳肴,容長亭和幾位夫人俱在亭中,幾人言笑晏晏,當真和樂。
「姑娘,過了這棧道便到了,過去再歇一歇?」鮮少開口的空青說道。
「若不,我背著姑娘過去?」玉琢忽地開口。
容離記得清楚,當時她便是上了玉琢的背,一個趔趄便將這扶欄給撞斷了,她跌進了水裡,這玉琢卻好端端的在岸上站著。
她不熟水性,跌進水中本就是半隻腳踏進閻王殿,更別提此時還是隆冬,湖水凍骨。
「不必,若是連吃個飯都讓人背,爹見了豈不更心疼。」容離狀似無意的朝這護欄靠了靠,這護欄果真搖搖欲墜,似是被人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