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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最外層環樓時,華夙緩緩落地,帶著她走至城門前。
她的肩被輕輕推了一下,一步便踏了出去,一個抬眼,便見兩隻細腿長頸的鶴站在外邊。
容離忽然明白方才聞到的是什麼了,是仙氣,是仙鶴的吐息。
仙鶴見她出城,竟抖著羽翼躬了一下身,當真是有靈智的。
一個念頭湧上容離的心尖,她錯愕回頭,卻見華夙在城門邊上靜靜看她。
那鬼向來倨傲,說起仙神時也甚不在意,如今卻一聲不吭地站在城門,並無半句奚落,甚至還微微皺著眉頭,眼帘耷拉著。
仙鶴揖身,尖長的喙忽然打開,吐出了一絲帛。
絲帛乾乾淨淨,上邊似寫了什麼。
容離伸手去接,慢騰騰將其展開,只見上邊寫著「接洞衡君過天門,入主北原仙位。」她拿著絲帛的手竟然一顫。
旁人得道或許歡欣雀躍,她卻只是愣了一下。
細細一想,夢中的前世無此帛書,她成了仙后便逕自登了仙門,無果,去洞溟潭,如今來了這絲帛,是准她入天宮的意思了。
這仙鶴光是腿便比她還高,她不得不仰頭,才迎得上這仙鶴的眼,「若我不接,會如何?」
仙鶴歪頭,似乎未料到她會這麼問,口吐人言道:「皆如仙長所願。」
容離垂下眼,將絲帛又細細折好,抬手遞了出去。
仙鶴垂著頸看她,「仙長如今是鬼身,若入天門,便能洗去鬼氣,鑄仙體,凝仙魂,結仙筋,昔日修為全數歸元。」
容離仍是抬著胳膊,「拿去吧。」
仙鶴又道:「仙長可得想好了,這帛書只會呈來一次。」
容離回頭朝遠處那身著紅裳的鬼望去一眼,頷首道:「想好了。」
仙鶴見狀張開長喙,把絲帛銜了回去,振翅飛遠。
容離轉身朝城門走,瞧見華夙眼裡的驚詫,挽起她的手臂,小聲道:「那兩隻鶴比我還高。」
她話音一頓,忽然想起先前借同株鈴見到的白鶴。
那是青皮小魚回洞溟潭時撞見的幻象,是她用來守洞溟潭布下的幻陣,只是自她離去,那幻陣便被削弱了許多。
幻陣中的白鶴也是長了老高,只冠是丹紅的,想來她前世是想進天宮的,自個兒弄出了一隻假的天宮鶴聊以慰藉。
可惜……如今絲帛呈來,她已不是那麼想入仙位了。
華夙輕輕一哼,「跟兩隻鶴都能聊這麼久。」
「怎麼,仙鶴的醋你也呷?」容離眼一瞪。
華夙不滿:「我喝仙鶴的醋做什麼,不是要喝合卺酒麼,趕緊回去喝上,省得那琉璃杯長腿跑了。」
「你方才明明說它們不會長腿的。」容離噙笑。
華夙一嗤,「我變卦改口了不成?」
「不成,你今兒要依我才是。」容離雙眼水盈盈的。
華夙本還想調侃兩句,見狀話都哽在了嗓子眼裡。她就跟泡在了這眼波里,半晌才嘁了一聲,別開眼道:「全依你。」
作者有話要說:=3=
第141章
合卺酒是要喝的,若是不喝,那琉璃杯長腳跑了可怎麼辦。
容離被攬著飛回了大殿,落地時身還似輕盈盈的,似風一刮就要飄遠。她趔趄著走去端起琉璃杯,朝華夙看了過去。
進了大殿,華夙往座椅上一坐,把她拉至身側,「你這模樣就跟嗜酒如命一般,怎一看見這酒眼就亮了?」
「明明是你急著回來。」容離輕著聲,「這合卺酒一喝,可就不一樣了。」
華夙眉一抬,「哪兒不一樣?」
這座椅本就窄,容離坐得拘謹,勉強將胳膊繞過她肘彎,杯沿往下唇一碰,「你就有名分了。」
華夙嗤了一聲,眼波一橫,「你進我蒼冥城,怎麼還是你給我的名分?」
「那……」容離試探般小聲道:「我回洞溟潭去?」
「你走一步試試。」華夙哼了一聲,面色卻沒冷下半分,「看我不……」
她話音一頓,狠話又屬實說不出,憤憤道:「看我不日日想你。」
聞聲,容離翹著嘴角笑了起來,眸光跟蒙著水霧一樣,又軟又柔,身一傾就去親這鬼的臉頰。
「你要不要喝了?」
「喝,怎麼不喝,你還想讓我呷醋不成?」華夙抬起手,沒看手裡的琉璃杯,直勾勾看她,明明喝的是酒,卻跟細嚼慢咽一樣,慢騰騰把酒吞入了喉里。
容離喝完便覺臉都熱了,她不知自己做洞衡君的時候有未喝過酒,但做凡人的時候,是一口也未沾過,也不知喝凡間的酒是不是也會這般,只喝了這麼一點兒,便覺一簇火從喉頭燒到了心口,又沿著心口往下蔓延,躥至全身。
華夙看她眸光迷離,跟沁了水一樣,微微張著唇一動不動,模樣好似呆住了,不由得問:「醉了?」
容離思緒有些渾,卻是聽得明白的,搖搖頭道:「不知,我頭有些暈。」話音剛落,腰背好似化作了水,冷不丁往華夙身上靠。
是當真醉了,只是還在逞強。
她渾身軟綿綿的,這一傾身,連發冠都歪了,無甚氣力地抬手扶了一下,「腦袋好沉。」
華夙索性把琉璃杯從她手裡挖了出來,又慢條斯理的給她摘了發冠,「還沉麼?」
發冠一摘,頭髮亂了些許,腦袋卻是輕了,容離搖頭,「不沉了,可心口燒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