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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夙見她搖搖欲墜,忙不迭將她扶起,冷聲道:「你進養魂瓶。」
容離猛地搖頭:「我不想。」
水籠已成,半空中一身影凝聚,可不就是慎渡!
慎渡穿著的一身黑衣跟碎布條一般,在風中起伏飄搖著,一張臉甚是英氣,只是神色陰惻惻的,一張臉還鐵青,果真是厲鬼的模樣。
只看一眼,容離就敢篤定,這定就是慎渡。
慎渡與華夙如出一轍的目中無人,但更加的狂妄,抬著下頜雙眼垂視著看人,好似世間萬物俱未放在眼裡,那姿態還很是怡然自得,似乎勝券在握。
他啞聲道:「你果真來了,看看這滿城的洞溟潭水,有未想起一點什麼。」
華夙輕輕一哂,「你何時把洞溟潭水埋在底下的。」
慎渡饒有興味道:「那時將你逼出蒼冥城,我知你定會回來,便早早將其引入地下,想著有一日能再次用上,也幸而那時將洞溟潭水藏在了此處,否則此時還不知去哪兒找這水來送你一程。」
「你就這麼想當這蒼冥城主?」華夙淡聲。
慎渡擺了擺食指,「我要鬼王印,要畫祟。」
華夙冷冷勾起嘴角,「前一回你沒能拿到,此番難不成就拿得到了?」
慎渡朝容離指去:「你不給,那我便殺了她。」
「那鬼藤果真是你派去的。」華夙道。
慎渡咧著嘴笑:「只准你派人潛入城中?」
他啞聲道:「我本就是數千人怨憤凝成的鬼魄,合該當這個鬼主,你卻令我去修什么正道之法,分明是想我走上歧路,好讓我被埋沒在眾鬼之中,永無翻身之日。」
華夙一嗤,「就你這腦子,給豬吃豬都嫌,我何須設計讓你走什麼歧路,你自個已經走歪了。」
慎渡瞪直了眼,「你回回俱是這麼說我,若我未修那什么正道之法,境界定早就突破了,定能親手殺了幽冥尊。」
華夙幽幽看他,「可你莫要忘了,是我殺了幽冥尊,才將你從陳良店帶回來的,若無我……」
「你只是一個在凡間遊蕩的孤魂野鬼罷了。」
容離眼看著慎渡氣得胸腹起伏,忙不迭握住了華夙的手。
將大殿環起的水柱倏然迸開,化成了萬千的水珠子,朝殿裡站著的鬼飛襲而去。
乍一看,水柱仿若銀珠,似要往人身上穿孔。
華夙一抬臂,身側鬼氣旋起,陡然化作了一襲黑袍,她攥著黑袍旋身,把這萬千水珠甩了回去。
容離心底知曉,華夙此時是用不了畫祟了,畫祟在洞溟潭水前什麼也不是,就算費盡心思作畫,被這水一衝就淡了。
水珠被猛擊,砰砰聲旋迴原處,陡然又凝成撐天水柱,下一瞬漫散成蛛網,如牢籠陡然縮緊。
華夙抬手取下髮簪,簪子驟化長劍,在劈上那蛛網水牢時,水自劍身滑過,水雖被劈開了一道口子,可轉瞬又凝回去了!
抽刀斷水,本就斷不得。
慎渡費勁抬臂,身上鬼氣化作鬼爪探入淹沒環樓的洞溟潭水中,硬生生將這水給託了起來。
這將蒼冥城淹遍的洞溟潭水,倏然間懸至環樓之上,好似天河傾倒,滄海在天倒掛。
他分明是想托起這水將華夙淹個完全!
可這是洞溟潭水,若非靈根迥異,得費上數十倍勁才能將其左右。
慎渡抬起的胳膊咯吱做聲,袖口裡濃濃鬼氣漫出,手掌好似要被壓折。
眼看著水牢近要籠至身上,華夙陡然攬住容離,挽劍花般猛轉腕骨,劍身邊氣勁旋出。
震出的劍氣如素手一隻,硬生生將這撲面而來的冷水給揉開了。
然而底下被托起的水已漫至殿門下,底下黑沉沉的,隔著那水光,隱約能看見被淹過的環樓和裂縫百出的大地。
華夙抬掌豎起罡風禁制,衣袂和髮辮飛揚不止,洞溟潭水撞上罡風,轟隆一聲,震耳欲聾。
水花在罡風壁上飛迸,罡風上幾道細長的裂痕蜿蜒開來,鏗地碎作琉璃。
眼看著水近要蔓至腳邊,華夙一跺足,大殿為之一顫。
慎渡托起的手陡然一僵,五指抽搐一般狂顫著,漫上大殿的水隨之往下沉了三尺。
然石板下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衝撞。
容離趔趄著,心覺如天旋地轉,但顯然不是,是這大殿在傾斜!
她只一個晃神,腳邊石板開裂塌陷,源源不斷的水涌了上來,擒住了她的足踝。
華夙瞳仁驟縮,急忙攬著容離飛出大殿。她這一身衣裳包括鞋履本就是鬼力化的,方才被水花浸過,鞋履已化入水中,如今赤著的腳血肉模糊。
轟隆一聲,大殿分崩離析,斷壁碎瓦砸入水中,只餘下那把椅子還立在累累白骨上。
容離愕然:「那壘骨座……也會傾塌嗎。」
華夙冷聲,「不會。」
慎渡托起的手嘎吱一聲折斷,半隻胳膊無力垂著,倏然化作鬼氣飄散,袖管里空空如也。
被托至半空的洞溟潭水無力支撐,嘩啦一聲跌下,又濺上環樓,淹上屋脊,宛如天河傾瀉。
慎渡明明受了痛,他神色卻越發振奮,抬起了另一條手臂來,水上陡然掀起大浪,化作長臂朝華夙足踝抓去!
形似手,卻快如疾電。
容離頭暈目眩地想著,她該能止住這潭水才是,可要如何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