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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一愣,「沒人。」
華夙逕自往裡走,舉起了一面銅鏡,好似要將這鏡面拍碎般,手不緊不慢往前送。
容離錯愕看著,只見華夙的五指沒入鏡中,繼而半隻手臂也穿了進去。
華夙眉頭緊皺,猛一收手,一個人影跟著跌出了鏡外。
銅鏡好端端的,卻掉出了東西來。
跌出來一個身影,頭髮亂糟糟的,身上衣裳破破爛爛,面容倒是青澀,可不就是那青皮小魚麼。
華夙鬆了五指,揉起了手腕來,垂頭漫不經心地看跌在地上的青皮魚。
這青皮小魚被拽出銅鏡後很是迷茫,眼珠子半晌沒轉,半晌才傻愣愣地抬頭,驚詫道:「是大人你啊。」
這語調竟很是熟稔。
華夙冷著眼看他。
青皮小魚一怔,這才怕了起來,又見容離和赤血紅龍站在邊上,怕而又不知所措。
容離這才問:「他們將你困在鏡里?」
青皮小魚顫顫點頭,「老爹不肯信我,我後來才琢磨出來,原來、原來洞衡君是被他們給趕走的,他們早想將洞衡君逼走了。」
容離聽他喊一聲「老爹」,一時竟猜不准這小魚仙和那老魚的關係。
青皮小魚眼一酸,低著頭憤憤道:「他們還處處說洞衡君不好,還想讓我一塊兒記恨,可當初我沉至潭底差點被凍死,喊了許久無人搭救,還是洞衡君將我送上去的,雖她未露面,但我知一定是她!」
容離垂著眼不說話。
青皮小魚顫著聲:「洞衡君多好,若非有她,洞溟潭也不會如此安寧,以前有洞溟潭水滋養,那一株冷木可是神物,多少妖魔鬼祟覬覦,如今冷木近要枯萎,也失了神力。」
「那你怨不怨那老魚。」容離眼一抬,忽然問。
青皮小魚愣了一瞬,壓低了聲說:「怨,他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這回我回來,他們就像是瘋了一般,想從我口中得知洞衡君和赤血紅龍所在,我哪裡知道,他們便打我,把我關進了銅鏡里,我不得已才說了一些,應當、應當害不到洞衡君和紅龍魚,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容離看出來,這青皮小魚是個心善的,其餘那些跟了老魚許久的,心性早就變了,只會跟在邊上齜牙咧嘴。
青皮魚妖此時才像是想起了什麼,訝異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容離不知如何開口,總不能說那老魚已被挫骨揚灰了。
青皮魚妖又悄悄朝華夙斜了一眼,瞳仁忍不住一顫,好似猜到了什麼,「老爹是不是……走了?」
這鬼與洞溟潭有仇,老魚怎會輕易放她下來,此時又連個追下來的都沒有,外邊想必……
華夙神色平靜,淡聲道:「你既已知道,何必再多問一句徒增煩惱。」
青皮魚妖一抖,「那你……」
華夙好笑看他,「我不殺你,你這麼看我作甚。」
青皮魚妖瑟瑟發抖,「可是我、我也是洞溟潭魚仙。」
華夙斜著鳳目看他,目露不屑,姿態很是矜貴,「我若厭上一個凡人,難不成還要將凡間屠了?」
容離這回又不吭聲了,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青皮魚妖本還戰戰巍巍的,現在目露迷茫,「我能出去看看嗎?」
「為何不能,你是腿折了,還是尾斷了?」華夙冷聲一嗤。
青皮魚妖見華夙確實不像要攔,猶豫了片刻才騰身而起,飛身到了潭邊。
只見遍地全是魚妖,卻不見那老魚的身影,一抔泥落在冰雪上,風一來便吹開了。
冰雪滿原,哪來的這麼幹燥的泥塵。
青皮魚妖看愣了,似是不敢信。
華夙將容離帶了上去,等她站穩了身才鬆開攬在她腰上的手。
魚妖在原地轉著身四處張望,近乎要把自己轉暈了才停下來,「他、他……」
話已至舌根,卻被他咽了回去,心裡明白以這鬼的手段,勢必要讓老魚魂飛魄散不可。
他只是有些迷惘,卻不是傻子。
華夙下頜微抬,示意他去看冰雪上的土,「你找的,不就在腳邊。」
青皮魚妖緩緩退了一步,眼一掃,朝腳邊那些同族看去,卻不敢伸手去扶。
容離還攥著華夙衣袂,小心翼翼朝其側頰看,也不知這鬼會不會將她的身份捅出來。
她一個凡人,尚連自己都顧不好,現下更不想管洞溟潭的事,只盼著無人知道她就是洞衡。
華夙沒說破,只道:「看完了就走,尋別個水潭子待著也好,不必再守這枯潭。」
青皮魚妖回頭朝枯潭看了一眼,眼中百般不舍。
容離小聲道:「此後該如何過活便如何過活,別去找什麼洞衡君了。」
青皮小魚訥訥:「為何,難不成你們知道洞衡君在哪?我想等洞衡君回來。」
他說完,又自顧自搖頭道:「洞衡君定不想回來,凡間可不比洞溟潭大得多了,我在廟裡時,常聽到一些上山的凡人說山底的趣事,凡間很熱鬧。」
遍地的魚妖全都昏躺著,俱聽不見他們的談話。
容離無甚顧忌,慢聲道:「凡間是很熱鬧,吵嚷嚷的,四處俱是生息,光聽聲響便覺得心歡。」
華夙回頭看她。
容離攥著手裡那一角布料,小聲道:「咱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