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妖鬼要追的明明是華夙,除非知曉華夙與她一道,否則哪會對她一個凡人緊追不捨。
容離抿起唇,悄悄打量起華夙面頰上的劃痕,「你去驅那血光時,同誰交手了,是布陣的鬼麼?」
華夙抬起手,冷白的指尖點在面頰的血痕下,淡聲道:「我有意藏匿了蹤跡,但那血光實在不好驅散,故而在破陣時不得不顯了形,許是回容府時被瞧見了,是我大意。」
容離心一緊,「那你除了面上這一道,可有受別的傷?」
華夙睨了過去,「你就不能盼點好的?」
容離蒼白的唇一努,認真道:「你若是城門,那我便是池中魚,城門失火,是要殃及池魚的。」
華夙輕嗤了一聲,「我一日不泯滅,你這魚便能自在游著。」
容離捏著畫祟,不說話了,偏偏喉頭癢得很。她忍了不到片刻,那鼻尖的酸楚直湧上眼睛,一時未憋住,咳得雙眼濕潤,髮絲和朱絛晃個不停。
空青是當真累著了,睡得跟昏過去了一樣,這樣也沒被驚醒。
容離咳得肩頸俱顫,抖著手去拿水囊,指尖近要夠著了,可馬卻忽地嘶叫了一聲,連帶著整個車輿都猛震了一下。
她往後一仰,撞到看了車壁上,眼前跟冒金星一樣,暈得不成樣子。
華夙本還在留意車外動靜,聽見馬嘶聲叫喚時,眉頭緊緊皺起,抬手便按住了容離的肩,好讓這病懨懨的丫頭能坐穩身。
小芙在帘子外驚呼了一聲,忙不迭道:「姑娘,這馬不知怎的受了驚,許是踩到了什麼尖銳的東西,現下好了,姑娘可有撞著?」
「無妨。」容離猛咳著,吃力地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音。
華夙見馬車平穩,鬆開了容離的肩,朝懸在車壁上的水囊招了一下手,那水囊便逕自飛了過來。
水囊浮空著,緩緩飄至容離面前,幸而空青睡著了,否則指不定得被嚇成什麼樣。
容離接住這水囊,扯開蓋子喝了幾口,嗓子裡的干癢這才止住。她拿著水囊,壓低了聲音道:「方才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追來了?」
華夙並未隱瞞,還真的點了頭,「不過是碰巧,他們在找,但應當不知我就在這馬車上。」
容離看向腳邊竹箱裡窩著的垂珠,「那你要不要進垂珠的身?」
垂珠雖然沒有吭聲,卻仰著頭怵怵看著,尾巴直挺挺豎著,好似整隻貓都僵住了。
華夙睨了這貓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暫且不用。」
容離莫名有點兒失落,低低地「嗯」了一聲,彎腰把竹箱裡的貓抱了出來,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它的背,想把這被嚇得炸起的毛給捋下去。
華夙冷著臉掀開一側的垂簾,餘光瞥見了一抹鬼氣從樹冠上一曳而過。她不緊不慢地鬆開手,帘子一垂,又把窗遮了起來。
容離尋思著,「能不能想個法子將這些鬼氣引開,比如畫個與你一模一樣的傀。」
「能。」華夙淡聲道:「但你現下尚還做不到。」
容離看著那從袖口裡探出個筆尖毛料的畫祟,「想來也是,畫得再像,也會被瞧出破綻的吧。」
「畫祟,自然能以假亂真。」華夙平靜道,「可會不會被識破,得看你技藝如何。」
「那還有別的法子麼?」容離忽地想起那隻被她留在容府的剝皮鬼,一雙咳得濕淋淋的杏眼倏然亮起,「我那剝皮鬼,能將它召過來麼?」
當時走得急,忘了帶上那小剝皮,上了馬車便匆忙出城,玉琢原是想跟她的,卻被先前縛身的鎖鏈拴在了容府里,寸步也離不得。
華夙不知這丫頭在打什麼主意,可瞧那雙眼跟狐狸一樣,連算計鬼的時候都不知露怯,也不知她膽子還能有多大,索性開口:「能。」
「如何召?」容離又問。
華夙手一抬,掌心往上翻著,似要她交出什麼東西。
容離和這鬼待久了,總覺得能揣度幾分此鬼的心思,不假思索地把手放了上去。
華夙把她的食指捏了個正著,力道不輕不重,捏得她的手指有點兒發癢。
這手把手的,容離渾身僵著,明明把手放上去的時候倒是自然,如今卻想把手抽回來。
捏著她指頭的兩根手指涼颼颼的,卻不比冰凌堅硬,綿軟細膩,一看就是姑娘家的手。
容離不由得往後縮了點兒,還直截屏起了氣息,憋得肺腑如燒。
「不是要學麼,躲什麼。」華夙皺眉。
容離面頰發燙,「不躲,要學的。」
華夙狐疑地睨了她一眼,牽著她一根食指在半空中點點畫畫了幾下,似是……在畫什麼符咒。
容離哪知這畫的什麼,華夙牽她一下,她的手便動一下。她不過是個凡人,畫出的符咒哪是能成事的,偏偏心頭忽地湧上了一股氣,那寒意直躥向靈台。
「此乃招魂術。」華夙牽著她畫了最後一筆,畫成後,兩指一松,「此術乃凡間道士所創,故而即便是凡人也能施,只是僅能招來心甘情願受降伏的靈魄。」
鉗在她食指上那手一松,容離的手險些也跟著跌了下去,幸而穩住了。
只見半空中方才點畫過的痕跡驀地亮起光,一筆一划勾連成片,當真是符文的模樣,只是容離壓根看不懂。
她雖看不明白,卻記了個一清二楚,如此一來,下回要用時,便無需再讓華夙教她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