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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搖頭,雙眼通紅,分明已哭過許久,「走散了。」
華夙垂頭看向這丫頭的發頂,淡聲道:「這丫頭的爹娘已經死了。」
容離愣了一下,蒼白的唇微微一抿,不知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華夙朝遠處指:「遠遠跟著呢。」
容離望了過去,果真看見有兩個單薄的鬼魂正悄悄跟著。
小丫頭卻什麼都不知道,流著淚道:「爹娘說了,若是走散,便到今旻等著,今旻離這兒還好遠,我、我又不識路。」
容離更不知今旻在哪,只依稀記得那地方離篷州算近。她朝華夙悄悄睨去一眼,打心底想將這丫頭送到今旻。
華夙卻依舊冷著臉,「你莫非又心軟了,這一路上若全是這樣的小丫頭,你莫非還想為了她們四處奔波?」
她一頓,又道:「你且看看,這四處逃難的,你幫得了一個,可幫得了一群麼,這是旁人的命數,又不是你的命數。」
容離俯下身,將別在身側的帕子捏了起來,想替這小丫頭擦一下臉,不想,剛俯身,忽看見這丫頭手裡攥著一樣東西,似是一鐵塊,其上有些花紋。
這東西格外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
小丫頭將這物什攥得緊緊的,好似恨不得將其嵌進肉里。
容離朝她握緊的手裡一指,「你手裡捏著的是什麼。」
小丫頭抬手,柔嫩的五指一展,只見掌心鐵塊上竟熔了一個「容」字,再看其花紋,可不就是容家鏢局裡那些領隊人手一塊的令牌麼。
容離愣了一瞬,忙不迭問:「這令牌你是從哪裡撿來的?」
小丫頭吸著鼻子,慌忙往身後看了一眼,生怕敷餘人追來,急急開口:「爹爹給的,說是帶著這東西,找上別的商隊,他們定會收留我。」
容離皺眉,「那你爹爹有未跟你說,容家的鏢局出了些事。」
小丫頭好似被嚇著了,猛地把那令牌往身後藏,「爹爹說了,旁人說的都是錯,他們並未做過什麼壞事,是被陷害了。」
容離俯身,「你爹爹當真這麼說的?」
「他從未騙過我。」小丫頭斬釘截鐵。
容離思索了一陣,輕聲道:「我不會害你,也不會搶你東西。」
小丫頭將信將疑,繃緊的身緩緩鬆懈了點兒,一雙眼跟受驚的貓兒一般,瞪得圓圓的。
華夙輕聲一哂,「你不過隨口說說,她便信你了,怕是修了百年的精怪也沒你這本事。」
遠處緊跟的兩個鬼魂似想向前,又怵於華夙,不敢走近。
容離狐裘下有什麼東西動了動,垂珠從未繫緊的絨領里冒出了個頭來。
小丫頭瞪著眼,小聲道:「貓兒。」
容離不管垂珠,只問:「你爹莫非是篷州分局的領隊?」
小丫頭警惕頷首,眼看著自身後跑來的人越來越多,忙道:「敷餘人要追上來了,他們方才將篷州二里街上的婦孺都活埋進了土裡,我、我……」
跑來的人越來越多,好些個人只光顧著往前跑,也管不上會不會撞著人。
容離險些被撞了個正著,華夙站在邊上,將跑近的人往邊上撥開。那人趔趄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肩,不敢停留太久,邁開腿又跑了起來。
華夙一嘖,「要說到邊上去說,站這兒也不怕被撞著。」
幾枚弓箭射至腳邊,那劍尖還是燃著火的,若是落在人身上,得被燒個皮開肉綻不可。
小丫頭被嚇得縮起了肩,慌亂地朝身後看,嘴大張著,叫不出聲。
遠處是戰車碌碌碾地的聲,還有號角在響,好似那些敷餘人將獵殺無辜百姓當作了什麼有意思的遊戲。
華夙神色很淡,眼裡也不見悲憫,只是比起先前那目空一切的模樣,多了倦煩。
容離忙不迭將這小丫頭抱起,本以為以這小丫頭的身量,不會重到哪裡去,不想她高估了自己,兩隻手顫個不停,咬緊了牙關才跑得起來。
小丫頭頓時懵住,連忙環住容離的脖頸,把頭埋至她肩上。
華夙在邊上皺眉:「你當真把自己的身子當鐵打的了?還不如讓我來帶她。」
容離氣喘得很急,聲音幽微地說:「你如何帶,帶她飛起來麼。」
小丫頭抬頭問:「什麼飛?」
華夙冷哼,抬手往容離身上一撘,丹紅的唇一張,呼出了一口寒氣,寒氣灌入她眉心。
容離身上疲意散盡,登時身輕如燕,眨眼便帶著那小丫頭跑遠了。她鑽進一屋舍里,將懷裡的丫頭放下,喘著氣半天說不出話,肺腑燒得厲害。
華夙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後背上幾處點去,那燒肺的痛隨即如煙消散。
容離靠著牆,緩緩坐了下去,將狐裘給蹭得滿是灰。
小丫頭跪坐在邊上,仍是怕得不得了,周身直犯哆嗦,身子抖是抖,可五指卻攥得緊,好似將把那鐵打的令牌當作什麼平安符了。
容離輕聲問:「能讓我看看這令牌麼。」
小丫頭雙手握拳,猶豫著不肯給。
華夙站在邊上,靜靜聽著外邊紛亂的腳步聲,「你怕是求她她也不肯給你。」
小丫頭果真不給,又把手背到了身後,小聲道:「爹爹說,這塊令牌不能給別人,只能我自己拿,別人拿了就壞事了。」
容離皺起眉,「怎麼會壞事,我只是看看,看一眼便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