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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離頷首,乖乖應聲:「我不會再像上次那般。」
華夙睨她,「你還敢記得上次。」
容離眨眨眼,大抵是因為死過一回,故而膽子也大上了許久,也不像前世那般循規蹈矩了。
華夙轉身,身影驀地化作黑壓壓的煙,被風一卷便不見蹤影。
只余容離還在原地站著,她左右看了看,借著這黯淡的月光連路也看不清,可她不想再畫燈了,索性一步步慢慢走著,似瞎子摸路一般,過了好一陣才回到蘭院。
蘭院裡只她那屋亮著燈,蒙芫和姒昭那屋俱是暗的,屋裡頭連人都沒有,還能亮什麼燈。
她在院子裡站了一陣,眸光定定看向蒙芫的屋子,腳步一拐,慢步走了過去。
嘴上答應不會再像上次那般自作主張,可此番一回蘭院,入耳的話頓時變成了過耳的風。
容離抬手捏緊了狐裘,寒風蕭瑟,吐氣時一縷白霧化在了風中。
寒風撞得門扉咯咯作響,像是有人時不時叩門。
容離推開了蒙芫的屋門,從袖中拿出了畫祟,還是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盞燈。
燈成後自半空落下,穩穩噹噹地落下了桌上,撞得木桌咚一聲響。
燈托里燃著幽綠的火光,那火光穩穩亮著,未能被寒風撼動。
屋門大敞,地龍升起的暖意被一掃而光,屋中簾幔簌簌曳動。
容離借著這微弱的光,朝蒙芫的床頭走近,將軟枕一把掀開,看見了一枚三角紅符。
那紅符是新的,色澤鮮明,似乎才拿到不久。
符上隱約能看到上邊是畫了符文的,只是如今被折了起來,看不真切,也不知和秋壽廟裡的是不是一樣。
她伸手拿起,在手裡掂量了一下,又將其捏了捏,覺察到裡面竟好似包了什麼東西。
容離撥開狐裘,把紅符往腰帶里一塞,轉身拿起桌上的青銅鬼燈。
雖是用畫祟畫出來的燈,可分量卻不輕,她一時低估,險些沒能將這燈拿起來。
抬手時,細瘦的手腕微微抖著,五指俱泛了白。
像蒙芫這樣慣於作惡的,身側不該這麼幹淨,竟連個纏身的鬼物也沒有,想來除了身上帶著辟邪之物外,屋中定也放了不少。
她俯身看向床底,忽地瞧見了一個碩大的木箱,那木箱甚是老舊,不像是蒙芫會用的東西。
這木箱不大幹淨,其上覆著厚厚一層灰,分明是許久未被擦拭。
木箱放得太靠里了,容離伸手往下探,竟還碰不到這木箱,她只得將半個身也探了進去,被飛揚的塵煙給嗆得咳嗽不已。
指腹近乎要碰到那木箱時,她驀地頓住,慢騰騰地退了出去。
畫出來的青銅鬼燈壓得她近乎抬不起手腕,腕骨一陣疼,好似扯了筋。
容離不得不放下這鬼燈,眸光悠悠地沉思了一陣,抬手往右目下眼瞼抹了過去。
再睜眼時,她緩緩俯身,朝床底下看去,竟一眼看穿了那木箱,瞧清了箱子裡裝著的東西。
她看見了一團血光,血光流動著,匯聚成了一個嬰兒身,那嬰兒身微蜷不動,分明是個……死物。
好小一團,按理來說初生的嬰兒不該這么小,箱中血光凝成的死嬰卻好似剛成形,像極了剛成形便從他人腹中掏出來的。
都說容長亭克妻克子,命里留不得子嗣,可她從未聽聞蒙芫以前還懷上過,就算是落了胎,也……不該把死嬰放在床下,這得多晦氣。
這麼一團死嬰身上連鬼氣也沒有,只有赤紅怨憤,若非她抹了眼瞼,還看不出箱裡藏著的是這玩意。
一個剛成形的嬰孩,怎會餘下如此怨憤?
容離斂了目光,拿起地上青銅燈,轉而又朝屋裡別處走去,在蒙芫的妝檯和柜子里翻翻找找,又尋出了三枚一模一樣的三角紅符。
出門時,她回頭看了一眼,眸光朝床下掃去,仍是覺得古怪。不多停留,她五指一松,手中青銅燈咚隆落地,砸成了一道墨煙,倏然散去。
門外,玉琢的魂正在飄著,本是想迎上去說話的,可她驀地一滯,硬是退遠了。
容離看出她眼底畏懼,從腰帶里摸出了一張三角紅符,用兩根細白的手指夾著,擺了擺手:「怕這個?」
玉琢怔怔點頭,怵怵發抖,「大姑娘,這是……」
「這是從蒙芫屋裡拿的。」容離將紅符塞進腰帶,食指抵在唇上,「莫要聲張。」
玉琢連連頷首,不敢邁近半步,遠遠道:「先前害了我的齊武和元奎,這兩日本是想出府的,似乎還去管家那告了假,但不知怎的,管家未允下來,不但不允,還讓他們無暇脫身,連府門都沒機會出。」
容離腳步一頓,「空青去找過管家麼?」
她回來後,倒是忘了問空青這事。
玉琢搖頭:「我沒留意,光盯著那二人了。」
容離微微頷首,回屋後慢騰騰坐下歇了一陣,這才覺得頭疼,這一日似乎還未好好歇過。
門外守著的空青和白柳仍未醒來,想來華夙揮出的鬼氣當真厲害。
翌日一早,容離醒來時便見華夙正在桌邊坐著,頭髮未遮,鬆散的髮辮垂在後背。
華夙轉著瓷杯,幾乎在容離睜眼的那一瞬,便開了口:「你昨夜出去了。」
聲音冷淡平靜,叫人聽不出半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