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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那長戟就要把帘子挑起,容離忙不迭望向華夙。
華夙垂眼看向那抓在她黑袍上那隻白生生的手,不大情願地抬起一根食指,一縷稀薄的鬼氣從指間上逸出,裊裊如蛇,輕盈曳動。
那鬼氣朝官兵的眼蒙了過去。
長戟將帘子挑起,官兵探頭看了一陣,又收回了長戟,嘀咕道:「怎麼回事,方才不是看見了人影麼,怎又沒了。」
大晚上的,不是眼花便是撞鬼。
那官兵手一抖,差點把長戟丟了出去,對著那戲班子道:「你們跟我來。」
四女兩男面面相覷,誰也不知為何這官兵好似沒看見車輿上有人。
車輿上,華夙手指一勾,將鬼氣收了回來,淡聲道:「這不就看不見了麼。」
三個丫頭哆嗦了一下,紛紛湊到了窗邊,小心翼翼掀開帘子往外看,只見那幾個官兵帶著戲班子走回了城門裡。
「你們出城作甚。」一個柔弱輕細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三人本還直勾勾地望著車輿外,聽見這聲音紛紛扭頭,一轉身,便看見自家姑娘正在邊上。
這馬車上無端端多了個人,饒是這人是自家姑娘,也把她們給嚇著了。
白柳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又厥了過去,忙不迭抬手摁住了自己的人中,眼瞪得直直的。
「姑、姑娘?」小芙目瞪口呆,她愣了好一陣,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碰在了容離的手背上。她被嚇得手指冰涼,容離的手雖也不暖和,但卻是溫溫的。
在感受到這溫熱後,小芙鬆了一口氣,「熱的,姑娘還好好的。」
容離差點被她這傻乎乎的樣子給氣笑了,「你還盼著我變涼呢。」
小芙連連擺手,「哪會呢,我、我這不是害怕麼。」
容離朝空青看去,輕聲道:「我方才想了一陣,究竟要不要帶著你們一塊兒走,可若是不帶,你們這三個丫頭也未必還會回皇城,你們三人若去篷州找我,我又尋你們不見,還不知如何是好。」
空青一愣,不由得摸上自己的肩頭,「方才,是、是那位麼。」
容離點頭,「是她。」
空青屏息,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生怕說錯什麼話將那位給冒犯了。
華夙靠著車輿哂了一聲,「倒不必這麼驚怕,我挑嘴,可不吃人。」
容離裝作沒聽見她的話,對這三個丫頭道:「一會到了臨近的鎮上,便去尋輛馬車,不必再叨擾勞煩旁人,此前切記,莫要透露你們是從祁安容家來的。」
空青一知半解,「那些官兵當真在……」
容離頷首,慢聲道:「敷余的探子扮作篷州鏢局的人混進了皇城,現下篷州鏢局裡一眾人不知所蹤,容齊亦不知去向,官府猜疑四公子與敷余勾結,若他當真做了這等事,我便不能倖免。」
這可不是什么小事,饒是大字不識的,也該明白這是叛國之罪。
小芙瞠目結舌,「難怪單家老爺和夫人得知你要去篷州尋四公子的時候,那般擔憂驚怕,還想出府尋你。」
容離垂下眼,此番她辜負了單家的一片好心,明知有險,偏向虎山,想來還有些愧疚。
白柳摁著人中,忍著好讓自己不哆嗦,「既然如此,姑娘為何還要去篷州,四公子若當真投敵,那、那姑娘豈不是去……自投羅網?」
說完,她狂搖了一下頭,「此事本與姑娘無甚干係,四公子當真沒有擔當。」
容離輕嘆,「其實也說不準他究竟有沒有投敵,也許……是敷餘人將鏢局一網打盡,才借其身份混進了皇城,容齊他……」
「那不就更不應該去了,去了能做什麼。」小芙著急抓住容離的手。
容離垂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總覺得身後有一道凜冽的目光斜了過來。
她把手抽出,輕拍了兩下小芙的手背,搖頭道:「要去的。」
「你不尋個合適的緣由,她們怕是要把你拴在這兒。」華夙不咸不淡道。
容離思索了一陣,唇邊噙起一絲極淡的笑,淡到好似裹挾了幾分哀愁,她本就病氣沉沉,這皺著眉頭一笑,更脆弱了幾分。
她慢聲道:「若他投敵了還好,若是……被敷餘人害了,我得將他的屍骨帶回來才行。」
小芙聽愣了。
容離蒼白的唇一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先前在容家時,大姑娘和那四公子也極少碰面,兩人若是恰好撞上,頂多點頭示好,再無別的話好說,哪來的什麼情誼,甚至比萍水相逢的人還要寡淡。
可容家步入如今田地,世上還能與容離有血脈關係的人已是寥寥無幾……
小芙想了一陣,將自己說服了,說不定姑娘當真捨不得四公子,到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
空青神色沉沉,「可到了篷州又該如何,總不能像無頭蒼蠅那般找。」
「那也得先到篷州。」容離道。
華夙屈起一條腿,銀線繡邊的鞋撘在木板凳上,鞋邊乾淨,走的路不少,可卻連丁點塵土也不沾。她下頜微微抬著,漫不經心將這三個丫頭俱掃了一眼,「你當真想帶她們去篷州?你在祁安多時,許不明白戰亂究竟是如何個亂法,到了篷州,我只能保你,可無暇護住她們。」
容離也在思索,若非這三個丫頭跟出來了,她大可以毫無顧慮地走,可偏巧這三個丫頭不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