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在醫院裡值班就是這樣,必須要自己利用碎片時間休息,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謝南園確實覺得有些昏沉,所以領受了這份好意,在手術區洗了個澡,這才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下來。
她平時睡眠質量就不怎麼樣,本來以為生病了之後會更難以入眠,但事實上,躺下之後不久,她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只是睡得並不安穩,夢裡全是一場又一場的追逐戲,醒來之後感覺比沒睡之前還累,躺在床上好一會兒唉緩過來。頭又痛了起來,但是那種昏沉感反而消退了很多。
謝南園摸到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才過去兩個小時,明明夢裡感覺過了很久。
身上又出了一層薄汗,有點不舒服。
想去洗一洗,但是身體又不怎麼提得起勁,懶懶的不想動彈。
謝南園躺了一會兒,還沒有下定決心起床,就聽到了消息提示音。
第一聲響起來的時候,她覺得應該是什麼廣告推送,並沒有看的心情。但是緊接著,「滴滴滴」的聲音幾乎沒有停止過,顯然不會是普通的推送。
她終於抓起手機,再次按亮了屏幕。
黑暗中,雖然開了護眼模式,但屏幕發出的光仍有些刺眼,謝南園眼底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一瞬,好半晌才終於看清楚屏幕上的文字。
發來消息的人是陸開心。
全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感嘆號和震驚表情包,讓謝南園有些摸不著頭腦,更有些驚訝。因為陸開心雖然性格外放,但人其實是很穩重的,很少見她這麼……飛揚跳脫的表現。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她這麼震驚。
謝南園這樣想著,回了一個問號。
才點擊發送,對面新一條的消息也發送過來了。
陸開心:我剛剛聽說,陸開顏回家出櫃了。這也太突然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倆不是已經分了嗎?
謝南園愣住。
她點開回復框,有很多的問題想問,但手指卻遲遲沒有落在屏幕上。
腦海里一片混亂,似乎有無數念頭呼嘯而過,卻又沒有一個具體明晰的想法。她就這樣混亂地躺了一會兒,才終於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意識到陸開心說了什麼。
陸開顏回家出櫃了。
就連陸開心,知道這件事之後,第一反應也是跟她有關係,所以才會問出後面那個問題。
對她們這樣的人來說,家庭關係幾乎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因為性向很難為大眾所接受,家人多半也不會支持。大多數時候,為了維持家庭的穩定和諧,這種事都是能瞞就瞞。
除非是瞞不下去了,或者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想讓家裡接受對方,才會選擇出櫃。
因為這種事,開弓沒有回頭箭,說出口就不可能反悔了。
這也是最讓人不解的地方。她們在一起的時候陸開顏沒有選擇出櫃,現在分手了,她沒有別的對象,家裡催婚也影響不到她,三年五載之內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但她卻在這樣一個晚上,突然地出櫃了。
當然,所有外人覺得突然的事,或許都一早有了它的徵兆。
陸開心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謝南園,畢竟陸開顏之前才跟她打聽過謝南園的事。她大概是以為,兩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陸開顏才會這麼做。
陷入停滯的大腦重新轉動,謝南園解鎖不知什麼時候按下去的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回復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是的,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陸開顏了。
也許內心深處,謝南園同樣本能地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有關,但她旋即就將這種念頭壓了下去,警告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她們已經分手了。
她也沒有想過再有後續。
既然如此,她出不出櫃,家裡能不能接受,又跟謝南園有什麼關係呢?
這樣想著,謝南園放下了手機。
額角一跳一跳的疼,就算躺著也睡不著,謝南園終於下定決心,打算起床去洗個澡。這一動,才發現身體每個關節都泛著疼,好像從內部被人拆過又重新拼攏,需要重新磨合適應。
換上衣服,謝南園從休息室里出來,正碰上值班的小護士。
對方一見她,就擔憂地問,「謝醫生,你沒事吧?你臉色好難看。」
是嗎?謝南園摸了摸臉,拐進了旁邊的洗手間,對著鏡子一看,果然臉色白得跟紙一樣,看起來非常糟糕。要不是身上穿著白大褂,走在醫院裡估計更像一抹遊魂。
為了不給病人和醫護人員添麻煩,謝南園只好又回到了休息室。
剛躺好,陸開心的消息又發過來了。
陸開心:剛才接了我嬸嬸的電話,問我知不知道陸開顏的女朋友是誰。她跟家裡說自己沒有對象,但是為了避免以後談對象的時候被家裡找麻煩,所以提前出個櫃。我叔叔嬸嬸看來並不相信。
也是,出了這種事,大多數家長的第一反應,都是外面有人教壞了自家孩子。他們當然不可能相信陸開顏的話,要不是談了對象,她怎麼可能突然想到出櫃這回事?之所以不說,恐怕只是擔心家裡找對方的麻煩。
越是這麼說,就越令人懷疑。
但是陸開顏現在確實沒有女朋友嘛,都已經分了一年了,所以陸開心毫無負擔地替她做了這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