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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畜的可悲之處在於,即使是失戀,也不能放下工作。
網絡主播聽起來比朝九晚五的坐班要自由,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又是一份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工作。人氣是需要維護的,一旦稍有懈怠,就會被別的新人取代。
所以陸開顏自暴自棄地躺了半天,最後還是爬起來開了直播。
但今天當然沒什麼溫柔哄睡了,她唱的全都是失戀的歌。她唱歌本來就很好聽,現在又這麼情真意切,簡直把每一首失戀情歌的精髓都唱了出來,聽得大部分的觀眾都眼淚汪汪,被勾起過往的傷心事。
這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唱到半夜,陸開顏還把家裡的酒都搬了過來。
其實存貨已經不多了,而且大都是低度果酒,因為謝南園不喜歡她喝酒,尤其不喜歡她喝多,所以陸開顏也已經戒得差不多了。可是現在都已經分手了,謝南園也管不到她,所以陸開顏報復性地開了所有的酒,紅的白的啤的混著喝,沒多久人就恍惚了。
喝醉了,反而能睡著了。
陸開顏做了個夢。
夢到她跟謝南園在一起的那個晚上。
也是情人節,那時陸開顏已經在準備表白的事了,所以她總會在平時的相處之中,故意用開玩笑的方式表露出這種意思,試探謝南園的態度。可惜謝南園這個人橫看豎看都冷冷淡淡,很難判斷她的心思。
所以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陸開顏也不敢直接挑明,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開玩笑」。
那天也是情人節,兩人約了一起吃飯。
約的時候謝南園答應得非常爽快,讓陸開顏一度懷疑她並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這不是不可能的,謝南園那個工作,忙起來的時候經常連軸轉個兩三天,日夜顛倒都是小事,記不住日子才正常。
即使如此,她也還是很高興的。
所以點單的時候,服務員送上來一束玫瑰,她一時得意忘形,就從中抽出了一支,遞到謝南園面前,「你看,連店家都覺得我們是情侶了,要不,咱倆就湊合一下?」
她發誓自己真的只是嘴賤,習慣性地瞎撩一下。
然而謝南園伸手接過了那支玫瑰,朝她微笑,「好啊。」
那一瞬,心在冬日的凜冽之中開出花來。一整個晚上陸開顏都處在一種恍惚的喜悅之中,連食物是什麼味道都沒吃出來,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飄飄然,仿佛隨時都能飛到天上去。
吃完飯之後她們出去散步。
大冷天還在河邊轉悠的,十個有八個都是情侶,旁若無人的親昵。
於是在一種無言的默契之中,陸開顏藉口天氣太冷,握住了謝南園的手,揣進自己的口袋裡。
於是不知道冷,也不知道疲倦,就這樣沿著河岸走出去好遠,直到時間太晚,謝南園提醒她該回家了,明天還要上班,陸開顏才依依不捨地把人送回去。
路上她總是偷看謝南園,想再做點兒什麼,但有賊心沒賊膽,直到把人送回醫院,還是沒敢行動。
道別時,她拉著謝南園的手不捨得放開。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謝南園無奈一笑,傾身靠近,在她唇上留下一個輕如鴻羽的吻。
於是陸開顏就真的上天了。
她踩著柔軟的雲回到家,自然是激動得睡不著的,於是把所有的酒都翻出來,坐在書房的陽台上,從夜色沉沉喝到旭日東升。
那時她也是一個人自斟自飲,可是每一口酒卻都是甜的。
那種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喜悅,讓她在夢裡都忍不住笑出來。
醒來時滿是惆悵。
陸開顏呆了好一會兒,才從夢境殘留的情緒之中抽離出來。頭疼得仿佛要爆炸,她坐直身體,才發現自己昨晚居然就這麼直接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兩條胳膊被壓得又麻又痛,渾身上下每塊骨頭都僵硬得令人難受。
情緒又倏然變得低落。
謝南園雖然不喜歡她喝酒,但每次她喝醉了,都能得到對方悉心的照料,幫她洗澡,吹頭髮,換衣服,再把人扶到床上去躺下,等她醒過來,床頭往往還會有一杯檸檬水,能夠迅速緩解酒後頭痛的症狀。
就連上次她看到相冊,跑出去跟人喝酒,也是謝南園把她接回來的。雖然只是丟到酒店裡,但也沒忘了給她準備一杯檸檬水。
可是以後,這些都不會有了。
原來分手是那麼痛的一件事,好像要把一個人生生從她的身體裡、心裡剜去。
……
陸開心一進書房,就忍不住皺眉。她推著輪椅去開了窗,又打開了室內的空調,待那股酒味散了一些,才對靠在桌上發呆的陸開顏說,「去洗個澡吧。」
「我和謝南園分手了。」陸開顏突然說。
陸開心一愣,但很快點頭道,「我猜到了。」
「你知道嗎?」陸開顏問。
「什麼?」
「你之前就知道謝南園想跟我分手嗎?」陸開顏緊盯著陸開心,細緻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陸開心沉默片刻,點頭,「是的。」
「什麼時候?」
「還在醫院的時候。」陸開心說,「那個時候,她說分手的時機還沒到,要再等一等。當時我不懂,分手這種事當然越快越好,拖著只會讓自己難受。但現在看到你,我好像有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