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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詩又不說話了,她不是那種思想太老舊的家長,但仍在一時半會內無法接受兒子出櫃。
她好一會兒說:「你先別和你爸說,他身體不好。」
柏舟一說:「不會。」
潘詩說了兩聲好,眼眶兀地紅了,聲音也有些抖:「是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對嗎,我是不是對你關心太少了......」
「不是,沒有。」柏舟一很快否認。
兩人又沉默了。
幾秒後,柏舟一抬手揉下太陽穴,像卸下什麼偽裝似地,低聲說,「我只是……最近解決了一個難題,和他度過了很開心的一天......」
他停頓了一秒,露出一點難得的示弱來:「然後想告訴你,我現在過得不錯而已。」
潘詩沉默地聽著,酸澀翻滾著湧上心頭,柏舟一不經常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兒子和他父親一樣,沉默寡言。但也如他的父親一樣,柏舟一更願意把自己孩子氣的一面展示給他的戀人。
這很好,只是如果喜歡的不是個男孩,就更好了.......
潘詩最後問:「是你同學嗎?」
柏舟一條件反射地扭頭,藍山仍然歪著頭看他,見他看來,疑惑地挑下眉。
柏舟一說:「你等一下。」
潘詩很敏銳地問:「他在你旁邊?」
柏舟一說:「嗯。」
又說:「我待會給你電話。」
潘詩不知說什麼,只能說:「好。」
柏舟一掛了電話,藍山正在卷吹風機電線,看柏舟一過來,他心不在焉問:「怎麼了?」
柏舟一下一句話險些讓他把吹風機扔出去。
「我和我媽出櫃了。」
藍山倏然抬頭,表情一瞬驚愕,好一會兒,他才低下腦袋,心神不寧地繼續纏吹風筒,問:「乾媽......是什麼反應?」
「她問是誰?」
藍山手一抖,卷了一半的線骨碌碌又散開,他一把將它撈起來,胡亂纏兩圈,複雜地說:「你說了?」
「還沒有。」柏舟一看他快把吹風機纏成粽子,接過來,解開又利落地繞好,遞迴去說,「你同意我就說。」
藍山:......
他心如亂麻地接過吹風機和選擇權,舉棋不定。潘詩真的是個很好的母親,更是一個很好的好人,藍山喜歡她,和她關係如親母子般親近,但這些昔日的情分卻都在如今成為近鄉情怯的阻礙。
潘詩是多溫柔一個人,兒子出櫃都不捨得說重話,藍山怕柏舟一公開「男朋友」身份,會再在她傷口上撒一把鹽。
藍山嘆口氣,難得憂愁說:「為什麼就說了啊......」
他說到後面聲音小下去,柏舟一淡淡說:「她遲早會知道。」
又說:「我不想瞞了。」
藍山摸幾下鼻尖,他何嘗不知道柏舟一的性格,況且他們是打算長久的,早出櫃晚出櫃,總歸要挨這幾刀,藍山心裡思緒翻騰,好一會兒下定決心,抬頭道:「說吧。」
又很快地補充:「別在我面前說,我暫時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明明是柏舟一出櫃,心慌意亂的卻是藍山,柏舟一看他滿面視死如歸,不合時宜地短笑下,說:「好。」
柏舟一拿著手機出去不到一分鐘,很快就回來了。
藍山不願直面,卻又忍不住問:「怎麼說。」
「她說『哦』。」
「沒了?」藍山七上八下。
「沒了。」柏舟一說。
兩人對視,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最後還是柏舟一說:「睡吧,明天要早起。」
藍山一夜未眠,第二日頂著黑眼圈趕路,不明真相的隊友調侃他,問他是激動難眠還是一夜笙歌,藍山無精打采地回了幾句,他們看出他情緒不好,也不鬧了。
柏舟一一言不發地待在藍山身邊,把充氣枕頭吹好,架在他脖子上。
回程的火車上,藍山還是沒能睡著,他後悔極了,這種情緒每每在他打開微信,便會達到巔峰。藍山置頂了許多人的聊天,其中有潘詩,她昨天才發消息來,祝賀自己成功紅點線路,藍山還回了個表情包......現在好了,下一條消息不知是什麼時候,也不知是什麼了。
藍山很沮喪。
潘詩要怎麼看自己?一個真心對待的乾兒子,搖身一變成了拐跑親兒子的男狐狸精。
這故事比魔改版聊齋還離譜。
藍山不安又內疚,他在座位上越想越懊惱,幾乎要抱著腦袋往靠背上撞。
但他最後也沒這麼做,只把脖子一歪,靠在柏舟一肩頭,腦袋隔著枕頭埋在他頸邊,自欺欺人地念念叨叨。
柏舟一輕輕捏他臉頰,可惜沒有起到多大的安慰作用。
由於解決了難題,柏舟一不用趕著回柏林,他跟著藍山回了宿舍,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吃完晚飯。洗漱後,柏舟一終於受不了藍山的沉默,在其抱著衣服準備去洗衣房時拉住他手腕,不讓動了。
藍山:「?幹嘛?」
柏舟一不說話,他坐在床上,不打算起身,只用力拉藍山手臂,把人拉到自己身邊,拉蹲下,親了上去。
他們間親吻早不需要理由,藍山停頓一瞬,便仰頭回應,柏舟一沒打算一觸即分,扣住了藍山的後頸,這個吻便格外長。
待柏舟一鬆開,藍山嘴唇都有些被親腫了,他舔舔唇,發覺自己已然坐在柏舟一身上,便乾脆把衣服丟到一邊,沒好氣說:「你就不讓我去洗衣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