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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小愛好, 倒是和羅賽琳不謀而合。
「我以為你死了。」
羅賽琳分外誠實:「死在萊辛巴赫瀑布,三十幾年前。」
莫里亞蒂教授卻只是側了側頭。
他的眼鏡度數很高,羅賽琳甚至能看到鏡片上一層一層的反光。這樣厚重的鏡片遮擋住了他的眼睛, 讓莫里亞蒂教授看起來縱然老派、穩重, 說話也是緩慢且溫柔,可仍然透露出幾分不可捉摸的氣勢。
「既然歇洛克·福爾摩斯可以從中生還。」他平靜地反問:「我亦生還,有何不可?」
倒是也沒什麼。
就是覺得那二位先生豈不是決鬥了個寂寞。
他的身上有一種來自書頁的油墨味道, 也有鋼筆墨水的氣息。這樣濃重的書卷氣來自於莫里亞蒂教授身上直觀的學究氣質。在內心中的感受化作嗅覺傳遞過來時, 羅賽琳的視線也飛速瞟到教授的雙手:他的手上有粉筆的灰塵, 右手中指左側的位置起著厚厚的老繭。
常年用筆,且依舊使用粉筆。
詹姆斯·莫里亞蒂教授不僅生還, 並且他很可能一把年紀了, 仍然在大學中教書。
「既然你已經收到了手稿複印件,為何還要與我見面?」羅賽琳問。
「感謝你的慷慨分享,羅賽琳小姐。」教授慢吞吞地回應:「但手稿的複製品是殘缺的。」
「我拿到手時它就是殘缺的,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原件展示給你。」
「它確實是殘缺的。」
莫里亞蒂教授扶了扶鏡框:「當年你的母親與同伴從我這裡偷走達·文西的手稿後,將它分成了三份,分別藏在了不同的地方。」
羅賽琳:「……」
莫里亞蒂教授:「時代劇院裡的只不過是其中一份。」
儘管莫里亞蒂教授本意不在於此,可羅賽琳好似明白了什麼。
在米蘭達與她相認的當晚,羅賽琳就冥冥之中有所感覺,她來到紐約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是媽媽事先設計好的。
如今莫里亞蒂教授的話語更是映證了羅賽琳的想法。
媽媽就是想要她來尋找這分開的手稿。
「媽媽從你這裡偷走手稿,是為了什麼?」羅賽琳好奇道。
教授卻沒有回答。
他只是再次扭過頭,用近乎溫柔的聲線問道:「不論她有什麼目的,偷走手稿後,我便無法再利用手稿。羅賽琳小姐,如今你選擇與我合作,就不怕當年你母親阻止的事情再次發生嗎?」
羅賽琳歪了歪頭:「你想用手稿做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的回應讓教授笑出聲音。
即使是笑起來,他也沒有展露出過分誇張的感情。
這位詹姆斯·莫里亞蒂教授,就好似大學校園裡隨處可見的老學究,與什麼「犯罪界的拿破崙」距離非常遙遠。他生性溫和、態度耐心,輕笑出聲的時候就仿佛羅賽琳是他的學生,給了他一個非常滿意的答案。
怎麼說呢,教授的形象讓羅賽琳既感到意外,又覺得情理之中。
而且,羅賽琳是真覺得沒關係。
媽媽的目的在於讓羅賽琳拼回手稿,她也只想拿回手稿,因為那是媽媽的遺物。
至於教授想做什麼,只要他不拿來傷害羅賽琳喜歡的人,那麼羅賽琳就不在乎。
「剩下兩份手稿……的碎片。」羅賽琳問:「你還有其他線索嗎,教授?」
「有。」
「那麼我想我們還需要繼續合作。」
「有一份手稿的線索,老法比奧·羅馬諾先生知情。」
老法比奧·羅馬諾?那不就是奧羅拉·羅馬諾夫人的老丈人嗎。一度掌握大半個布魯克林街區的幫派教父,如今卻因病危,自己的家族陷入內亂的危機當中。
而好巧不巧的是,法西斯政府在美國支持的比爾兄弟投資公司,剛好就找到奧羅拉夫人的競爭對手,小法比奧·羅馬諾。
羅賽琳思及此處,教授仿佛讀懂了她的想法一樣說:「比爾兄弟投資公司找上小法比奧並非巧合。」
好吧,她懂了。
搞不好小法比奧就是用父親知曉線索而套到了法西斯的支持呢。
不過……
「那得快點了。」羅賽琳尋思了一下當時奧羅拉夫人的表情:「誰知道老法比奧什麼時候死。」
教授又是笑了幾聲。
羅賽琳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但顯然,莫里亞蒂教授覺得她的思維方式非常有趣。
而她剛剛把困惑擺在臉上,教授就理解了羅賽琳還沒出口的話。
「既然你的法定監護人是赫爾克里·波洛,羅賽琳小姐。」他解釋道:「我當然會預先構思一個略有怪癖、但心底善良且正直的孩子。只是沒想到,上帝會在這樣的環節贈與我這般意想不到的驚喜。」
這怎麼又和上帝扯上關係了,又不是上帝生了她。
羅賽琳在心中嘀咕了一下,沒說出口。
「也許我應該早些見你。」
莫里亞蒂說:「說不定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羅賽琳:「至少你和我都喜歡數獨,教授。」
教授送了他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
「而共同愛好是一段友誼的開端。」說著他站起身,拎起擱置在腿邊的手杖:「手稿原件在你手中,比爾兄弟一定會不計代價地爭奪過來。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小姐,我會安排信任的心腹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