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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的表情,先生,」羅賽琳小心翼翼試探,「恐怕沒什麼進展。」
「我不能透露太多,小姐。」
哈金斯警探聳了聳肩:「但對方一直不曾露面,預定包廂用的還是假名,我又能調查到什麼呢?」
羅賽琳:「那這豈不是白白浪費你的時間。」
哈金斯警探:「倒也不是。再神秘的觀眾,想要看劇,也得親自跑來劇院。」
他大抵是覺得手頭的信息沒什麼用,又見羅賽琳對德克森小姐表現出了殷切關心。警探想了想,見左右沒外人,壓低聲音:「目前我就打探出來,預定包廂的人在電話里自稱『安納西』,服務生見到演出時有位黑人僕從代替主人進出。」
都是明面上稍微打聽就能打聽出的線索,確實警探告訴羅賽琳也沒什麼。
不過,預定包廂的人叫安納西?
絕非英語發音的單詞在羅賽琳的舌尖無聲地轉了一圈,她對著警探揚起笑容。
「謝謝你,先生!」
羅賽琳說:「有你保駕護航,我相信案件很快就有進展的。」
哈金斯警探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你就別擔心啦,羅薩科娃小姐,快去看望你的朋友吧!」
客客氣氣揮別警探之後,羅賽琳與蒂亞戈走向劇院後台。
「出入包廂可能不是僕從,」羅賽琳說,「很可能就是安納西本人。」
「什——你怎麼知道的?」蒂亞戈趕忙追上。
「安納西(Anansi)是西非加納阿善堤人的信仰的蜘蛛神。」羅賽琳解釋:「他喜愛惡作劇,善於騙術,卻也是當地的智慧之神。相傳是他教導西非的人民如何去耕種。我不認為會有白人自稱為非裔的部落神明。」
還得感謝三十多年後出生的奇幻作者尼爾·蓋曼,要不是他的《美國眾神》,羅賽琳也不會對安納西的故事說如此印象深刻。
放在二十世紀初,更不會有人關注非洲西部的神話傳說。
全世界這麼多神話傳說,光是騙術之神就有好幾個。他為什麼偏偏自稱安納西?只可能是這位幕後黑手對西非的文化有認同感。
他十有八()九是一名非裔。
而在1925年的紐約,少數族裔仍然受到主流社會的排斥,絕大多數生活在社會底層。縱然這位「安納西」自由出入預定的包廂,人們也會先入為主認定他是僕從而非主人。
這樣他明明活動自如,但劇院裡的所有人卻都沒有見過其真面目。
太諷刺了,羅賽琳心想。明明非裔的膚色在當下受人輕視、排斥,可他偏偏扯起這份輕賤充當自己的保護色,大搖大擺地活動於人們的偏見之下,還沒人察覺。
「非裔,聽上去還挺聰明,應該是善於交談、渾水摸魚的人。」
蒂亞戈的水平也不差,他當即從羅賽琳的話語中總結出了關鍵信息:「我去告訴德克森小姐的保鏢。」
羅賽琳:「不用。他們要是提前提防,會讓對方警覺的。」
蒂亞戈:「那德克森小姐怎麼辦?」
娃娃臉青年扭過頭。
身畔的羅賽琳化著妝,細微妝容的點綴放大了她的美貌。來自歐洲的姑娘本就好似不食煙火,五官經由描繪過後更是入畫般出塵。
「反正她總是要死的。只要不抓住安納西,躲過一次,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羅賽琳滿不在乎地開口,「不如看看蜘蛛神打算如何動手。」
蒂亞戈震驚地看向羅賽琳。
羅賽琳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晶瑩且明亮,可也常常顯得過分直白,令人懼怕——正因她頂著一張漂亮的臉蛋,說出這番話才更不具有人性。
蒂亞戈:「你認真的?」
羅賽琳:「當然……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她全然無覺自己哪裡說錯了話,直至蒂亞戈震驚的視線恨不得射穿羅賽琳的小身板。
哦,好吧!
肯定又是她說出不在乎人命的話,讓蒂亞戈感到意外了。連塞巴斯蒂安·莫蘭都會表達出對此的不贊同呢。
「我又沒說放任她去死,」羅賽琳嘀咕,「抓住安納西,她不就安全了?雖然我不喜歡德克森小姐,但既然決定保護她,我不許什麼安納西、田納西的過來取走她的性命。」
羅賽琳確實不在乎德克森小姐是死是活,但她不想輸。
這是對羅賽琳業務能力的挑戰!
聽到她宣布自己要保護德克森小姐,蒂亞戈才略略放下心來。
言語之間,二人已經走到了劇院後台的化妝間。
拋開法雷爾先生曾經對劇作指手畫腳、差點搞黃《天使歌喉》不提,他對自己的情人倒還算不錯。兩名身強力壯的保鏢站在化妝間門前,光是他們身上生人勿進的氣場就足以嚇退大半心懷鬼胎之人。
德克森小姐完全沒想到羅賽琳會親自來訪。
兩天前崩潰一場,她似乎還沒恢復過來。剛剛結束演出,羅賽琳能察覺出她的妝容比平時要濃的多。
「那個人沒有再聯繫我,」德克森小姐既警惕又沮喪,「警察拿走了他送來的『禮物』和信件,我這裡沒有什麼能幫到你們的了。」
「倒不一定。」
羅賽琳直接問:「你還記得那天是誰送來的禮物嗎?」
德克森小姐一愣:「是那傢伙的下人吧?一個黑鬼,看上去年紀不大,穿得倒是挺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