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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不諳世事的大小姐。
只是這位「大小姐」轉過頭來,那雙剔透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塞巴斯,卻仿佛毒蛇鎖定住了獵物。
半個月前,留在倫敦的塞巴斯蒂安·莫蘭終於接到了動身去美國的命令,只是他不明白教授為何讓他「順利」接近羅賽琳·波洛。
直到他觸及到她的眼神,以及那句「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塞巴斯才多少理解了教授的動機。
「要去A甲板?」
塞巴斯主動開口。羅賽琳剛剛看向的就是位於D甲板上方的A甲板,那是專供一等艙乘客散步的地方。隔著十餘米的距離,還能看到幾位衣著精緻的女郎靠在圍欄上眺望。
羅賽琳從口袋裡拿出借來的發卡:「我們可以先行去道格拉斯小姐的臥房看看情況。」
他們二人一身粗布衣服自然與錦衣玉食的上流社會格格不入,一路上,羅賽琳和塞巴斯蒂安儘可能地避開了所有工作人員與乘客,悄無聲息地轉入B甲板,也就是一等艙套房所在的位置。
質樸的裝潢為精美的雕梁畫柱所取代,木地板上鋪著昂貴地毯,倒是自覺幫他們隱去了腳步聲。
在每個走廊的拐角處,各色油畫之下還放置著方寸大小的圓桌,上面擺著新鮮的花簇以及提供給乘客緊急取用的香水。
羅賽琳隨手拿起一個香水瓶,仿佛終於可以大口呼吸般深深吸了口氣。
塞巴斯:「熟悉的氣味?」
他的本意是嘲諷羅賽琳不習慣於三等艙瀰漫的平民臭氣,卻沒料到羅賽琳認真地點了點頭。
「雪和皮毛的味道,」羅賽琳認真回答,「是我外婆的味道。」
塞巴斯擰起眉頭,他瞥了一眼香水瓶,標籤上面寫的單詞是「玫瑰」。
羅賽琳無意向塞巴斯解釋自己的話語,他們還沒好到這個地步。站在塞巴斯身畔,他身上的屍臭如影隨形,而羅賽琳也明白,事實上,塞巴斯蒂安·莫蘭的衛生習慣很好,他的身上很乾淨,在客觀世界內不存在任何異味。
這是羅賽琳·波洛的記憶方式。
就如同傳說中的天才會有一棟屬於自己的記憶宮殿一樣,羅賽琳沒有宮殿,她擁有的是一個繁雜且豐富的氣味王國。
外公說過,所謂的直覺就是一個人的眼睛、耳朵,或者鼻子,或者其他感官足夠敏銳,先於大腦一步察覺到了事物細節特徵,而無法將其理性地整合拼湊,並且得出邏輯性的前因後果。這並不是壞事,相反這是無與倫比的天賜,只是大部分人無法合理運用。
在嬰幼兒時期,羅賽琳的大腦還沒發育完全,她更傾向於依賴氣味而不是理性去總結世間的萬事萬物。之後她逐漸長大,外公認為她完全可以將這份天賜利用起來。
在幾位長輩的引導下,羅賽琳用氣味記憶與理解世界的習慣得以保留。
她第一次見到外婆是在1909年的冬天。
羅賽琳在巴黎度假,一個突如其來的案件絆住了約定好與她一起過聖誕的外公,她只能一個人留在酒店裡。不安分的羅賽琳悄悄甩開了負責看護她的保姆與酒店工作人員,膽大包天地衝出了酒店。然而就在她踏入皚皚白雪的第一刻,一隻有力的大手就把她抓了回來。
「三歲的小孩子在街頭亂跑,可是會被拍花子拐跑的哦。」
她抬起頭,看到一名高大美艷、雍容華貴的貴夫人,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她的法語中帶著濃厚俄羅斯口音,簌簌白雪落在她身上火紅的狐狸皮毛上。這位來自雪國的貴夫人說她是羅賽琳的外婆,並且帶羅賽琳度過一次難忘的聖誕節。
當時的外婆用的香水帶有玫瑰的氣息。
從那之後,在羅賽琳的記憶里,玫瑰就與雪和皮草的氣味一樣,成為了外婆的標誌。
外婆教給了羅賽琳許多「上不得台面」卻相當有用的小技巧,比如說用一枚發卡就能撬開郵輪套房的門鎖。
唔,有點想念外婆了。
她放下手中的香水瓶:「走吧。」
塞巴斯:「你有調查目標沒有?」
羅賽琳點頭:「嗯。」
她也沒指望上來就抓住兇手。羅賽琳的初步打算是,先摸清B甲板的路線,看看一名司爐工會從哪條通道悄聲靠近道格拉斯小姐的套間。
「你參加過一戰,」羅賽琳開口,「只是士兵嗎?」
「與這事有關嗎?」塞巴斯不動聲色反問。
沒有。
只是羅賽琳覺得,塞巴斯蒂安·莫蘭看起來不比自己年紀大多少。
無數細節都昭示著他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兵,可他的年紀卻讓羅賽琳心生困惑:走在自己身畔的青年看起來不過二十三、四左右,如果他真的上過戰場,那麼那時他可能只有十四歲。
即使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事再過殘酷,也萬萬輪不到十四歲少年奔赴戰場。更遑論這個年紀,當年大偵探福爾摩斯與莫里亞蒂教授對峙的時候,恐怕他父親還是個小孩子呢。
時間對不上。
「好奇而已。」
羅賽琳追問:「突擊隊?」
塞巴斯:「狙擊手。」
眾所周知,詹姆斯·莫里亞蒂教授的心腹莫蘭上校就是一位能力可怕的狙擊手。
雖說面前的「莫蘭」和福爾摩斯原作中的莫蘭上校對不上年齡,但是原作中的大偵探波洛也沒有和薇拉女爵真正發生過什麼,並且還有了外孫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