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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羽柴秀吉忙不迭的對三郎表示關心之際,樹林裡突然一陣騷動。在樹蔭的暗色襯托下,乍然浮起的淡淡白光就像是即將出現的神跡一樣。白光仿佛是一個圓環,但因為是橫著的,並沒有人能具體看出那圓環到底是什麼,又或者裡面畫了些什麼。
白光圓環只持續了幾秒,隨後朝四周炸開,只留下點點螢火蟲般難以在白日惹人注意的微光。在它原本身處的位置,已經不是肆意生長著雜草野花的樹蔭,而是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
——時間溯行軍。
這種奇異的一幕,讓不少親眼見到他們的士兵都驚叫出聲,竊竊私語的聲音和範圍都越傳越大,眨眼間就有了好幾種揣測。眼見時間溯行軍竟然真的出現,池田恆興反而冷靜了下來,沉聲對身邊的侍衛說道:「不要慌!傳達下去,這不過是六角家忍者的障眼法——這樣就被嚇到了,像什麼樣子!」
大約是忍者在普通人眼裡早已被傳的三頭六臂、無所不能,因此池田恆興這樣鬼扯的解釋,竟然很快就被士兵們所接受,之前即將有的騷亂飛快的平息下去。
唯有曾經當過探子的羽柴秀吉和他曾經當過忍者的弟弟羽柴秀長對此嗤之以鼻——如果忍者的障眼法能做到這個地步,那目前能在這個戰亂時代占據重要地位的就不會是什麼織田、武田、朝倉,而是豢養了大批忍者的六角、筒井、細川和上杉了。
而且……羽柴秀吉的臉色冷了下來。
他發現這個被織田信長稱為「時間溯行軍」的隊伍,竟然和當時他不得不在金崎拼死戰鬥時遇到的,淺井軍的援軍頗有相似之處。
而且,在上洛之時,他自請為前鋒攻打南近江,也有見到這些配著打刀、野武士一般的時間溯行軍——難道這些真的是六角家豢養的、出身伊賀的忍者!
羽柴秀吉的表情一時間變幻莫測。不過,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些「時間溯行軍」上的時候,並沒有人在意他的表情,即使看到了,說不定也會認為他只是和一些士兵一樣,被這樣堪稱神奇的出場方式驚到了而已。
等看清樹蔭底下的敵人後,池田恆興等幾個見過時間溯行軍的家臣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發自內心的慶幸這次出現的敵人里沒有能引起士兵恐慌的、形如牛鬼的妖物。
密密麻麻擠在樹蔭底下的「時間溯行軍」,數量大概在20到30之間。可能考慮到這是圍觀者眾多的白天,這次出現的都是類人的模樣。其中有三郎見過的敵打刀,還有羽柴秀吉見過的敵太刀。
在敵打刀和敵太刀後,還有新出現的四名時間溯行軍。其中三名都是手持長|槍,身穿盔甲的高大男性,臉頰比起骨骼突出的敵太刀來說要豐潤許多,背後背著大型的、蛇骨一般的飾物,身上的盔甲也顯得堅硬和穩固。
他們統一撕掉了左邊的袖子,露出肌肉鼓脹的左手和左邊胸膛。並沒有敵打刀那樣的滿身傷痕,但結實的肌肉看上去也像是經過千錘百鍊。柔順的白髮從他們頰邊飄下,發的最下端還透著濃稠的黑。相比神情木然、態度呆板的敵打刀和敵太刀,他們雖然同樣眼睛裡會迸射光芒——這點在日光下並不明顯,但那種光芒已經不是無意識的,而是更像具象化的視線一樣,受他們本身意識的控制。
這些持槍的人——時間溯行軍的敵槍,望著對面嚴陣以待的織田家家臣和士兵,目光最終落在三郎身上。他們翕動嘴唇,竟然張口說話了:「——速戰,可。(要速戰速決才行。)」
「有,刀。(有刀劍付喪神的氣息。)」
「信長,此。(織田信長就在這裡。)」
他們似乎只能說簡單的幾個詞,聲音也是沙啞至極,光是聽著,就讓人擔心他們的聲帶會不會因為太干而斷裂。敵槍們彼此交換了信息,最終回頭將目光集聚在最後的敵薙刀身上。
比起在這裡的任何一個時間溯行軍,敵薙刀的裝束都能算是最正常的。他穿著狩衣,戴著烏帽子,單衣和差袴都是深色,脖子上帶了一個奇怪的、塊狀物的墜子。漆黑的長髮從他腦後披散下來,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大部分臉,唯獨雙目炯炯有神——字面意義上的。
雙手持著薙刀的敵薙刀一眼就看到了被家臣們圍在最中間的織田信長,平淡地下令道:「以『忍者』的名義,擊殺織田信長。」
看上去漫長,但事實上距離時間溯行軍到達、敵槍確認信息、敵薙刀下達命令,也不過是過了短短兩分鐘。隨後敵薙刀揮起手中薙刀,一馬當先地朝著三郎沖了過來!
在率領大軍的情況下,還能讓敵薙刀接近的話,甚至不用家臣,織田家的士兵就要準備切腹謝罪。因此沒等敵薙刀接近,在兩側的士兵就率先一擁而上,驅馬持槍朝著敵薙刀刺擊而去。
敵薙刀甚至沒有防禦。他直接迎上那些呈圍堵之勢的士兵,在槍尖齊刷刷的朝著他身體的各個部位刺擊而來的瞬間,猛然揮起薙刀。有察覺不對的士兵緊急勒馬,但槍尖已經被削落,更有甚者,槍尖直接從中間斷裂,可見敵薙刀手中本體驚人的鋒銳。
因為槍普遍較長,山路又下載,士兵們雖然呈現包圍的姿態,但沒有真正的貼近敵薙刀,因此都只是槍被損壞了,人沒有受到傷害。就在前方士兵準備撤下,空出位置給武器完好的士兵上的時候,敵薙刀已經不耐地縱身一躍,踩著一個士兵的馬頭借力,朝著三郎的位置直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