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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而來的,就會是軍隊潰敗,羽柴秀吉從四面八方追殺殘軍……會是「明智光秀」逃出勝龍寺城……和到最後,那些潰散四方的殘兵敗將都被砍下首級,在將這些首級集中在本能寺中清點時,發現裡面有「明智光秀」的頭顱。
若是這就是命有定數的話。
小狐丸徐徐將本體刀刃寸寸拔出。那些因為時間緊急、根本來不及從他身上祓去的穢氣再度翻滾起來,魚鱗一般的骨片破開他的皮肉向外探出,與已經紮根在肩頭的骨角一同組成溯行軍敵太刀的甲冑。
立烏帽下,太刀男士的雙眼竟然還是清晰有神的。
他仿佛迫不及待一般,就這麼橫衝直撞地朝著羽柴秀吉的方向策馬而去。在這短暫的、不知能靠著意志維持多長的清醒里,再度違背了所謂維護歷史使命的刀劍男士本能一般地矮身、前砍、突刺,那些本被他統領的野武士,和那些同樣困於自本能寺時紮根於身的穢氣的同僚,也都跟著他的步伐向前,如看不到羽柴秀吉難看的臉色與雙方對比懸殊的人數,亦看不到那些長矛鐵炮一般,生生變成了三郎與羽柴秀吉之間那一道圍欄。
直至鐵炮齊發,響聲久久未停——
三郎因敵我差距過於懸殊,暫時後退並據守勝龍寺。
第485章 穿越之四百八十五
要說三郎是第一次遇見這種被敵人包圍的危機,那肯定是謊言。但是這一次的較之之前不同的是,他的敵人是他曾經的下屬,而他甚至完全弄不懂對方這麼做的原因。
沒錯,就是弄不懂。
羽柴秀吉耿耿於懷的被隱瞞、被戲弄的往事,對三郎而言只是連想都想不起來的記憶的塵埃罷了。不能說他從未將所有人放在眼裡,但是他的目光卻也確實地更多隻追逐著爭霸天下這件事本身,除此之外已經發生過的所有人或事,都難以牽住他的腳步,何況是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的桶狹間之戰也更別說,是一個隱姓埋名餵馬、探知了錯誤情報傳遞迴去的今川家忍者了!
能在這個人眼裡留下些許痕跡的人,只有寥寥幾人罷了。
羽柴秀吉的背叛,對三郎而言,在他上洛後發現真正逼死織田信忠的人是誰,就已經是必定的結果了。所以即使在羽柴秀吉直接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沒有多驚訝,甚至現在就算不知道羽柴秀吉背叛動機是什麼,他也沒有被對方曾經有過的下屬身份困擾住,自顧自地開始做下一步的打算。
還是那句話,羽柴秀吉絕不會放任三郎就此拖延時間。三郎能成功退守勝龍寺,全靠小狐丸等刀劍男士、野武士們還有一部分三郎上洛時帶著的部分隨從拼死攔住。因此目前在三郎身邊的還要數信忠留下的舊部人數最多,而這部分人原本還因為三郎勉強提起的鬥志也在羽柴秀吉的大軍之下潰散,想要就此守住勝龍寺無疑是異想天開。
所以,羽柴秀吉今晚必定攻城!
對三郎最要緊的反而變成了如何在羽柴秀吉的眼皮子底下逃脫。羽柴秀吉的人實在太多了,足夠將勝龍寺團團圍住,寺內能夠混出去的人數當然有限。而好在,即使小狐丸帶著經歷過本能寺之變的那些刀劍男士迎敵去了,三郎身邊也尚且剩下三日月宗近等等寥寥幾名從安土帶上來的付喪神。
這些不到兩手之數的刀劍男子,就如以往一樣,絕口不提「歷史」地靜聽三郎的安排。大概是因為他們迄今為止只是跟著三郎,尚未親手作出什麼改變歷史的舉動,因此一個個仍然是容貌俊秀、身姿輕靈。在一切大致布置得差不多,時間也已近半夜、雙方人馬均開始睏乏的時候,羽柴秀吉果然從寺前門強行破門而入,寺前頓時一片喧譁!
信忠的舊部與羽柴秀吉的人馬剛一打照面,果然就一觸即潰。對他們而言,信忠的離世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那些慘烈痛心猶如夢魘的畫面尚未在記憶中淡去,有復仇烈性的更是早已經在當日殉主。羽柴秀吉這種強攻無疑最能凸顯他這邊軍隊的武力,因此他們幾乎是不加猶豫地就奔向各個側門、後門,再被早已守在那邊的足輕持矛一個個戳穿。深知只要三郎能逃出去,自己就必死無疑,羽柴秀吉在攻寺前提前下了死命令,寺內的所有人均無需留下活口!
不管是如入無人之境的順利,還是從未有過的、面對三郎時占了上風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妙,羽柴秀吉雖然不至於現在就飄飄然,但確實已經按捺不住笑意。剛一湧入寺內,他麾下的足輕們便已經根據他事前的吩咐分成各個小隊,湧向四面八方。在門口遭到截殺、不得不退回來的信忠舊部們兩面逢敵自不用說,那些小隊、以及羽柴秀吉本人,都在一個接一個地把那些本已緊閉的移門拉開,無論房間裡面擺放了什麼都破壞殆盡,甚至是榻榻米也要盡數砍碎才會退出去,以防有逃脫用的密道。這只能算是初次的搜查,若是等寺內的那些人馬均被割下了首級、所有房間也被驗看過之後,羽柴秀吉還打算再在寺中放一把大火,定要將勝龍寺燒到和本能寺一樣,連裡面的人的屍骨都煅成灰燼、燒到沒有人可能從裡面逃生才行——
這樣想著的他,再度拉開了一扇移門。
裡面穿著深藍狩衣的青年聞聲看了過來。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的樣貌仍然如溶溶月色般清淨端麗。即使看到了羽柴秀吉、也看到了那些火把與足輕們手上的刀,他也氣定神閒地笑了起來,瞳仁中一彎細細明月便是照入了火光也不掩其皎色。他只是隨意地一手扶著腰間太刀的柄、一手自然地垂下,便已經是世俗罕見、僅看他一人就能窺見一個時代是何等風雅的風姿——這種與四周、與勝龍寺都格格不入的儀態,幾乎令足輕們都有所分神,仿佛見到了什麼身世顯赫的人物般、惶恐又渴盼地後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