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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扶持畠山義春繼任畠山家督失敗後,上杉謙信立刻做出了直接攻打能登的選擇。但是織田家對於畠山家又十分親善,如果不是七尾城迅速陷落在上杉謙信手中、織田家自覺解救無用而乾脆地選擇撤軍的話,在那個時候,織田與上杉的戰爭就會展開。
與幾乎依附著織田的德川家不一樣,上杉和織田從一開始就是利益上的往來。因為有共同的敵人武田,所以即使上杉謙信再怎麼對三郎懷有偏見,兩家的同盟也能維持;因為沒有了共同的敵人,彼此之間已經有了利益的爭鋒,所以即使上杉謙信再怎麼喜歡五虎退,他也不會因此改變與織田敵對的主意。
五虎退在這個基礎上仍然能夠留在上杉家,直到上杉謙信開始準備進軍關東、與織田正式交戰,他才被上杉謙信叫出來,去進行他遲遲沒有開始過的最後一次對練,這已經是上杉謙信對他的厚待了。
五虎退畢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上杉謙信教了他很多,如果真的想要去做的話,他也能看清當前的局勢,如果真的將身為織田忍者的他留在此處,才是對雙方都不利的事情。但對他本人而言,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了一絲被拋棄的痛楚。
含著眼淚,手腳纖細的短刀耷拉著腦袋,等待著上杉謙信發出開始的命令。
這一次沒有讓手持短刀的五虎退先攻,與「開始」的命令同時出現的,是上杉謙信舉刀前沖的身影!!
這其實毫無意義。對於速度(機動)與反應力都很高的五虎退來說,上杉謙信的動作就算再怎麼迅速,也難以比得上天生就超出常人一截的付喪神,況且上杉謙信已經接近五十,哪怕他還能行軍打仗,在這個時代也已經算不上年輕。以往幾次鮮少的對練中,上杉謙信都是平穩地立在原地,等待五虎退先行進攻,這一次難得地主動發起攻擊,實際上是摒棄了自己的優勢,以劣勢和五虎退對抗。
奔跑中的上杉謙信,顯然是不可能施展出他力道十足的「居合」的。想要在行動的過程中攻擊敵人,身體的重心就需要維持住平穩,上杉謙信的武藝也已經經過了數十年的錘鍊,步伐十分穩健,和立在平地上幾乎沒有差別,但對於付喪神來說,這種常人不能捕捉、也不能利用的東西,原本就是能被他們窺測到的弱點。
比起時間溯行軍中大多數成員都有的、能隨時抓牢地面的、齧齒動物一般的雙腳,上杉謙信的穩健就顯得並不可靠了。
五虎退幾乎是下意識地揮動短刀,擋在了身前。下一秒,上杉謙信的太刀就如同被他提前預測到了一樣,直接落在了短刀上!
木製品相觸的聲音原本並不響亮,但因為雙方有用了力氣,這一瞬間爆出的聲響竟然清脆得異常。五虎退的短刀仍然穩穩地被他拿在手中,那看似一折就斷的雪白手腕也沒有任何上下移動過的跡象,反而是在反震過來的力道中,上杉謙信的木製太刀微微上彈,繃住的刀柄幾乎要脫出他的手。
但上杉謙信最終也握住了太刀,虎口被傳來的力震得隱隱發麻,卻也能繼續戰鬥。
他原本顯得嚴肅的臉孔上綻出一絲一閃即逝的笑意,隨後沒有停歇、舉刀斬向了五虎退的頭顱!
太刀被以讓人瞠目的頻率向下砍去,粗鈍的刀刃捲起呼呼的風聲,毫不留情地落下,在一剎那有了斬盡眼前萬物的、真刀的氣勢。即使它並不真正具有鋒刃,以這種力度與速度揮下去,五虎退的頭顱也會像是西瓜一樣被整個擊破——但在木刀落在自己腦袋上之前,稚弱的少年就已經舉著短刀,敏銳又迅速地將上杉謙信的劈砍一一攔截下來!
他眼裡的淚搖搖欲墜,因為膚色過於白皙,凝聚在眼眶裡的淚珠就像是冰晶一樣晶瑩剔透。上杉謙信的刀每每在接觸他的短刀後反震上去,又在下一秒以更加迅疾的力道壓下來,如狂風暴雨一樣朝他襲去。
這樣的劍術,如果換成真刀的話,必然會是連成一片的炫目的白光。但此刻以木刀呈現出來的也只有黃棕色的一道道影子,鍥而不捨地朝著下方落下。
上杉謙信的身材算不上特別高大,只是五虎退實在過於嬌小,在他面前,上杉謙信也能占據絕對的身高優勢。每一刀在落下的同時都像是從高度的相差中多獲得了幾分力量一樣,氣勢懾人,以這個角度揮出去的刀,幾乎不用費什麼心思就能輕易地找到最佳的施力方向。幾乎被籠罩在這一片木刀刺出的陰影里,五虎退神情怯怯,短刀啪啪與太刀相撞,那些危險的、隨時能夠將他擊殺的太刀攻勢沒有一個能落在他的身上。
這種需要全心全意應對的攻擊,對白髮的短刀少年來說並沒有造成什麼壓力。他的應對雖然被動,但能保持高專注力沒有頹勢,這本身就是遊刃有餘的表現。
哪怕他的淚水已經在應對的過程中終於控制不住地落下,濡濕了那一張像是用雪塑成的稚嫩臉龐,他的防禦也沒有半分紕漏。
上杉謙信也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神情。這位歷史聞名的武將只是朝著五虎退接連出刀,以讓人驚嘆的炫目技巧,將反震來的力道化作新一次攻擊的一部分,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重,像是與五虎退比拼對於技巧的專注力一樣。刀柄在他的掌心不安地顫動,虎口的肌肉越繃越緊,一跳一跳地發熱,直到又一次落下,撞在短刀的刀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