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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只面對一個還好,兩個要同時作戰這實在太為難才剛脫離包圍網沒多久的織田家了。
池田恆興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局勢的人。他當然明白現在的織田家並不適合多線作戰,但他必須表現出明確的態度,藉由富田長繁的弟弟傳達給富田長繁,來避免織田家被看輕。
「而且小光也在那裡。」原本就很難改變主意的三郎眼看家臣們沉默了下來,也就更加意識不到自己的選擇到底對織田家影響多大,懶洋洋地說道,「留小光一個人在那邊總覺得太危險了。」
……多虧三郎的表情看上去完全和認真嚴肅搭不上邊,不然好不容易能與織田家家臣相處融洽的明智光秀就又要功虧一簣,說不定還要額外再拉一大波仇恨。
家臣與主君之間的界限原本是格外分明的,但在這個戰亂頻出的年代,主從的地位未必不能顛倒。織田信長的發家也是作為分家卻殺了主家的織田信友,他能成功將尾張作為根基也是將尾張的大名斯波義銀放逐出去的緣故。不像繼承了家業的朝倉義景,織田信長一路走到如今地步,絕稱不上光明正大。
……哦,如果換成三郎本人來看,想必又是與家臣所見所想完全不同的劇情了。
正是因為織田信長的手段如此,織田家的家臣反而十分注意這一方面。家臣中唯有與織田信長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的池田恆興,以及曾是織田信長的父親信秀的家臣、現在在織田家也是功勳累累的柴田勝家在面對三郎的時候更放得開一些——即便是這些人,也從未想過越俎代庖去左右三郎的行動。
其餘的人既是擔心被三郎懷疑,也是對於三郎懷有恭敬與畏懼。
家臣之中風氣如此,也就進一步反襯出了明智光秀的與眾不同。這樣對近臣完全不計後果的重視在其他的大名身上或許並不少見,但在織田家卻是實實在在的異樣。哪怕三郎自己完全不知道,也不妨礙他在別人眼裡變成「性格冷酷」「看重能力」的人。在這種戰亂的時候,這種性格非但不是弱點,還因為三郎時時刻刻記著的「奪取天下」而成了一種特別的人格魅力。
對已經習慣織田家依靠戰功來獲得地位與財富的家臣們來說,明智光秀毫無疑問就是那個隨時會打破規則的不穩定因子。對於織田家的老臣來說,三郎過於信重的明智光秀也意味著織田家大權旁落的可能,以及一旦背叛後不可估量的風險。
——哪怕現在不在織田家,明智光秀的處境也還是一樣艱辛呢。
多虧了三郎在初遇明智光秀時就已經出現的、在所有人看來毫無道理的信任,這麼幾年下來家臣們多少也麻木了。而三郎除了尤其信任明智光秀外,對待家臣也是一樣的論功行賞,給予明智光秀優待並沒有超出家臣們能接受的限度。再加上三郎至今還會時不時出來刷存在感的「尾張大傻瓜」稱號,他順口說的那兩句話十分難得的被大部分家臣們當做了他在戰略上自有考量,沒有對明智光秀產生什麼敵對的情緒。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是因為自從知曉「第六天魔王」的稱號正是明智光秀一手造成的結果後,丹羽長秀就完全對明智光秀提不起好感,對三郎這兩句話也完全地將(並不存在的)深層意思和表面意思一併接受了,眉頭微蹙地問道:「這就是殿下接受富田長繁示好的原因嗎倘若明智先生也撤出,那麼越前國就完全脫離掌控了。」
「小光在那裡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三郎並沒有察覺到丹羽長秀對明智光秀的微妙敵意,依舊帶著新年的慵懶神情說道,「反正要進攻越前就要拉長戰線……很麻煩吔。先放著就好啦,小光還要來做更重要的事!」
丹羽長秀的臉色不由得沉了一沉。
他依舊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目光掃過在和室內擠得滿滿當當的武將,內心油然而生一種荒謬感。
更重要的事——什麼算是更重要的事武田的攻擊和越前的反叛不算嗎
明智光秀便是再智謀無雙,織田家的諸多良將也不是白放著的。尤其是在包圍網已經潰散後,織田家的兵力或許有些緊缺,將領卻是完全充足的,其中也不乏征戰多年的老將。這些人之中絕無可能尋找出一個替代不了明智光秀的人——即是說,武田軍的攻擊單憑在座的這些人,完全可以應對。
而越前那邊,織田信長卻不想讓明智光秀在那裡停留。甚至還接受了富田長繁的示好,將對方用作人質的親弟弟留在岐阜,來促成明智光秀等人的平安返程。
歸根結底,他的主公僅僅是想讓明智光秀回來罷了……讓主公背上「第六天魔王」這等惡名,卻沒有以死來謝罪,這樣的明智光秀到底是為何讓信長這樣信任!!
去相信這樣毫無責任心的惡劣之人,不正如將狼豢養在身邊一樣危險嗎
從本心上思考,丹羽長秀是完全不願意三郎對明智光秀如此偏愛的。但他毫無阻止的餘地,只能在略加思考後對著三郎詢問道:「但是越前國也不可能完全不管。殿下打算做什麼準備嗎」
三郎:「完全沒有喔。」
「既然如此的話,不如派人在若狹國的敦賀一帶築城。」丹羽長秀說道,「殿下既然已經接受富田長繁的示好,出爾反爾向越前出兵容易激怒對方,越前境內的一揆眾也難以迅速鎮壓。到時富田長繁若和武田聯合起來,我們的兵力同時對抗雙方確實有些捉襟見肘。那麼在與越前國臨近的若狹國築城守備,即不會引起他們注意,也隨時可以做好攻擊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