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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宗三左文字不由得想起同為佛刀的兄長江雪左文字。
他因此略有些走神,隨後才開口說道:「……確實就是那個男人無疑。」
「但是,他和明智光秀長得一模一樣啊!灌輸給我們的歷史裡,明智光秀也是蒙著臉的——如果不是和信長公的契約里寫的是『織田信長』,就要認錯人了!」今劍說道,「歷史上明智光秀難道就和信長公一模一樣嗎」
「這種事情記不住的。」宗三冷漠地說道,秀麗非常的臉孔帶著習慣性的憂鬱神色,但是時常被不豫占據的異色雙眼,此刻竟然是難言的清明和痛楚,「我是否有在明智光秀和那個男人手中移交,我到底是被何人持有……這些記憶都已經模糊不清。」
即使是付喪神,刀劍們也是經歷過漫長歲月,甚至換過數任主人。其中印象深刻的或許會被記住一些額外的時,印象淺的大概只會有一個名字。時間可以沖刷一切,這既在人類身上適用,也在付喪神身上適用。哪怕他們的記憶要比人類牢固得多,記憶也會在種種原因下消失,可能是損毀帶來的後果,也可能只是度過的時間太過漫長。
哪怕對象是在他身上烙下魔王之印的織田信長,宗三左文字再度回憶起戰國時的經歷時,存留在心中的,也只有身為籠中之鳥的悲戚。
而且,出於維護歷史的使命,刀劍付喪神自誕生之時,就已經被注入了「歷史」在腦中。小到殺死森蘭丸的武將,大到本能寺之變的罪魁禍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哪怕是此時身處戰國,對於他的主人——義元左文字之主織田信長的認識,也難以避免的湮滅在浩瀚如海的「歷史」中,變得虛幻不清,只有因為那個男人的種種作為而生的激烈情感保留了下來。
一模一樣的臉。明智光秀和織田信長有過互換身份嗎他是否有從織田信長手中暫時移交到明智光秀手中過呢
宗三左文字並不清楚。他只記得,那個會被稱為「第六天魔王」的男人,從來就是那種瀟灑到可以被稱為任性的模樣,只有在極其偶爾的時候,才會安靜下來,在主位上靜靜地等著別人的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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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柴秀吉沒有辜負三郎的期望,在得到兩萬大軍的控制權後,他很快就帶著人馬出發,先占下了但馬國的此隅山城,又在十月的時候充當先陣,一馬當先地攻打北伊勢,為此甚至左腿中箭。
也正是在羽柴秀吉的努力下,北伊勢很快落入三郎掌中。
不過,也恰好在這種時候,明智光秀得到了京都的來信——內容大約是就任權大納言給了足利義昭足夠的權力,他已經開始向各地大名寫信,來宣洩對織田信長的不滿了。
來信人當然是細川藤孝。
作為足利義昭最為倚重的家臣,細川藤孝始終和織田家保持著略微親近的關係,既不會讓織田家反感,也不會挑動足利義昭近來越發敏感的神經。但撇去對織田家的態度,細川藤孝對身為織田家家臣的明智光秀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關係始終親密。
但平時,細川藤孝頂多是在信中不咸不淡的點評兩句將軍的行為,並且大都是一筆帶過。這次卻非常仔細地寫明將軍頻繁往外傳信,對織田家不滿。
想也知道信里寫的,不會是單純的不滿那樣簡單。
三郎對此非常困惑:「……我惹將軍生氣了為什麼我好像沒做過惹他生氣的事吧」
明智光秀只能對如此耿直的三郎表示沉默。
在明智光秀聽說這件事時,恰好三郎正在和竹中半兵衛議事。聽到下人通報明智光秀有事要說,三郎也就直接讓明智光秀進來匯報。將軍對織田家不滿,這件事除了三郎以外沒人覺得奇怪,因此即使竹中半兵衛在,同為家臣,明智光秀也沒有迴避他,除了隱去細川藤孝傳信外,統統將信中得到的信息說了出來。
三郎對此事的困惑,兩個家臣都沒有解答的意向。略微沉默了一會,竹中半兵衛徑直開口:「既然這樣,就請殿下接見松永久秀。」
三郎只是眨眨眼,隨意地回答道:「好啊,反正他也說要求見我。」
松永久秀,是與三好家聯手殺害足利義昭的兄長、前前任將軍足利義輝的兇手。在普遍對將軍抱有敬意——三好家在此之前都只敢架空將軍——這一情況下,他竟然敢明目張胆對將軍下手,可謂毫無尊卑觀念。
而在刺殺將軍之前,松永久秀是出仕三好家,在三好長慶手下工作,但為一己之私,他對三好長慶的嫡子下毒,使得三好長慶受不住打擊與世長辭,他卻直接將長慶的妻妾娶為側室,又把持三好家大權……
足利義輝能讓仇恨滿滿的松永久秀和三好家聯合起來刺殺,只能說是太優秀惹的禍。
之後在三郎帶軍上洛後,松永久秀直接投降了三郎。只不過,這個人只是送來了降書,基本沒來拜見過三郎。直到如今,才第一次要求和三郎見面。
這麼一個沒有尊卑、不分善惡的狠毒角色,織田家的家臣是一點不放心三郎和他見面的。倒不是不放心三郎,而是松永久秀他甚至不是養不熟的狼,而是會跟在身後流口水的豺狗,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這種前提下,竹中半兵衛請求三郎接見松永久秀,而三郎……非常乾脆的同意了。
這種乾脆的速度,甚至讓明智光秀懷疑三郎到底有沒有思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