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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豎起的火苗從始至終沒有受到影響,至多在鐵錘掄下來的時候輕輕的搖曳一下,像是有意識一樣避開了錘子,以便於對方能不被影響地擊中底部的玉剛與木炭。
這種枯燥萬分、又因為付喪神本身的風姿而賞心悅目的鍛刀活動並沒有持續太久。
被刀匠挑選出來,以時之政府的計量單位來算數量為「350」的木炭與玉剛沒能燃燒太長的時間——雖然這種單純的等待在三郎看來已經是很浪費時間了。差不多玉剛敲擊到四分之三的時候,被火焰簇擁著橫放在半空中的刀就已經成型了,接下來數珠丸恆次捶打出來的金屬液體卻並沒有像笑面青江當初鍛刀一樣堆砌出另一把刀來,而是仍舊在補充這把已經成型的刀刃。
已經能看出是打刀的刀刃刀身流暢,紋路清晰,刀拵也是足以用華麗來形容的優良品質。從未有過鍛刀經驗的佛刀已經不緊不慢地錘完了石槽內所有的木炭與玉剛,這兩者也違反科學定律地燒得乾乾淨淨,連白灰都在以人難以察覺的速度慢慢變少,但火焰沒有了可燃物,卻仍舊直立著未曾減少,仿佛存在的意義並非鍛燒,僅僅是為了將這把刀托舉起來一樣。
數珠丸恆次注視著躺在自己面前的一振刀,細長的眉短暫地蹙了一下又鬆開,最終遲疑地伸出手,捏住通體銀白的金屬刀劍。
瞬間就是「嗤」的一聲——數珠丸恆次如同被燙到一樣迅速地縮回手去,他原本佩戴在手上的灰色手套沒有丁點損傷,之前觸摸刀形媒介的手卻不自然地微微顫抖著,顯然是受了傷。因為要去握錘而難得被數珠丸恆次掛在腰間的本體刀劍也輕微地晃了晃,刀鞘在沒有外力作用的情況下裂開一道縫隙。
一時間,數珠丸恆次看著眼前刀劍的眼神都不對了。
說實話,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道理——雖然看上去一點不像,但誰也不能否認這一振新刀是剛從火里燒出來的對不對!用手直接接觸,受傷也是理所當然的對不對!
然而道理歸道理,猝不及防就被未來的同伴燒了手甚至影響到本體,數珠丸恆次除了分神思考了一下吞玉剛是否能同樣修補好刀鞘外,原本淡漠的表情終於略微繃緊,看上去嚴肅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以錘子試探了一下這一振新刀——厚重的錘頭與刀相觸時發出清越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可見新的刀劍也不是什麼凡品,並且確實有了與刀一致的物理屬性。沒有多做猶豫,數珠丸恆次掂了掂錘子,表情平靜眼睛微睜地對著被火焰托著的嶄新刀劍……舉起來就是一錘!
「哐」的一聲,原本還被托在半空中的素刀受到重擊,橫放的刀身立刻失去了平衡,在巨大的力道下直接被擊飛,劃了兩個圈後栽進了水缸里,裡面的水頓時肉眼可見地下降了一截。
無論是姿勢還是力度都和彼時的笑面青江無比相似的佛刀站在原地,甚至還有心思放下錘,合掌念了聲佛號,俊秀卻缺乏些人氣的臉看上去仍是古井無波,讓圍觀群眾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這到底是真的想鍛刀還是想乘機公報私仇……不管數珠丸恆次是出於什麼想法才將新的刀劍一錘擊飛,落入水中的刀劍必然不像之前那樣燙手。
心思單純的刀匠原本就對自己的本職工作被搶感到不滿,在數珠丸恆次被燙到的時候更是舉起小小的手臂,十足十的幸災樂禍模樣——當然,他本身並不挾帶惡意。在數珠丸恆次一錘之後,小刀匠顯然受到了驚嚇,捂著自己的嘴瑟瑟發抖。
「對新同伴做到這樣的程度可以了嗎」數珠丸恆次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注意刀匠那邊,而是問向了三郎。
「應該差不多吧。」三郎不確定地回答道,「是數珠丸鍛刀的,這下新來的傢伙大概能和你相性很合!」
作為初始刀的加州清光清楚地知道刀劍付喪神根本沒有這種見鬼的設定——奈何他來得太晚,趕到廚房的時候數珠丸恆次都已經完成鍛刀的一半工序了。
對三郎的話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數珠丸恆次淡漠的目光落在了刀匠的身上。他略微睜開的眼裡露出一點漆黑的瞳色,在因為刀劍被取走而開始黯淡的火光下有種奇妙的深邃感,以至於瑟瑟發抖的小刀匠明顯又被嚇了一跳,扒住放在旁邊的砥石試圖藏在後面。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完全沒注意到刀匠之前的舉動,佛刀青年只是口吻平靜地說道。
刀匠忙不迭地點了點頭,一溜煙地跑到水缸旁邊,用與身體大小對比鮮明的火鉗將新刀撈了出來,而後賣力地用砥石進行打磨。他不忘對數珠丸恆次露出一個怯怯的笑容,在後者寫著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得到了鼓勵,身體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打磨的動作也越發有勁。他就像一隻忙碌的螞蟻一樣,辛苦地將刀刃的每一部分打磨好,砥石也飛快地在他的手上磨損掉。
不多時,他已經打磨完畢,舉著對他來說大得過頭的刀劍,殷勤地遞向了三郎。
三郎也已經習慣了這樣呼喚刀劍的過程,滿不在乎地將手搭了上去——同樣是在手碰上刀刃的瞬間,光禿禿的素刀被拉長成了一個人形。
紫色的短髮、流光溢彩的藍綠色眼睛、別著牡丹的斗篷、能用華麗來形容的本體刀鞘、以及撩撥頭髮時輕鬆隨意的表情——伴隨櫻花出現的青年除了發色眸色是刀劍男士們快成固定套路的異於常人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刀劍化身。他僅僅是站著不動就有著天然的風姿,絲毫不遜於織田家那些才華橫溢的家臣,看見三郎時露出的笑容也是文雅又親切,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