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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興趣還是一直沒變啊。」即使是深深喜愛著妻子, 淺井長政依然會為阿市的特立獨行而感到甜蜜的苦惱,「才生產過沒多久,身體不要緊嗎阿初和江呢」
「沒有關係。我能感覺到身體已經完全好了。」阿市立刻回答道, 「阿初我讓她去捉烏龜了, 江還太小, 等大一點我會親自教她捉蛇玩的, 現在只能看姐姐們去找好玩的了。」
淺井長政走到了遊廊一看,果然看見侍女面帶恐慌地抱著江站在一邊,茶茶興奮地蹲在草叢中,只露出和母親相似的漆黑髮頂。唯一能被他看到全貌的只有三歲多的阿初,此時也坐在池塘邊附近,一副不想接近池塘的表情。
「都是和你很像的——活潑的女孩子啊。」
事實上對於妻子教育女兒的方式十分不理解,但這個時代女孩子的教育都是由母親負責,聯想起三郎的不按常理出牌和阿市迥異於一般戰國公主的個性,淺井長政最終只能將這當著織田家特有的育兒方式接受了。此時看著女兒們都活力十足,他原本看著阿市就會柔和下來的表情也就越發柔軟,幾乎不像是正在面臨困局的人了。
「是和長政大人很像。」面對和自己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三個女兒,阿市完全沒有遲疑地說道。
「——是呢。她們也是我的女兒。」淺井長政說道,「離開織田家已經很久了,阿市想念你的兄長嗎」
就和淺井長政預料中的一樣,有著足以被稱讚為「戰國第一美人」的美貌的女子立刻就回答道:「嗯!阿市很想念兄長!」
「你和織田信長的感情真的很好。」淺井長政如此嘆息道。他依舊溫柔地看著阿市,說出的話也帶著縱容的情感:「你的眼光也是——從一開始,就注視在強者的身上。」
「長政大人」
「沒事的,阿市。」淺井長政說道,「帶著孩子們去別的地方玩吧。這裡已經不適合你們了。」
這樣的話原本應該是不近人情的,但因為淺井長政對於阿市的喜愛與包容,這種不近人情的指責和命令也變得十分溫情。直到阿市帶著孩子們離開後,注視著女子從容瀟灑的背影的淺井久政才開口了:「——她確實是一個讓人狠不下心的美人。長政,你還要將她留在淺井家嗎」
老人並不生氣,目光倒顯得有些凌厲:「我早就說過,織田信長為人殘暴,將妹妹嫁進來一定有什麼陰謀。如果不是她的通風報信,在金崎的時候信長就必死無疑,也就沒有現在的困局了。」
「要說陰謀,也是我們先背棄了和織田的同盟。」淺井長政只是搖了搖頭,以一種坦然又平靜的態度輕聲道,「而且,阿市會這麼做,我也是能預料到的——」
他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因為比起我,她更喜歡她的兄長啊。」
「我明知道她一旦知道就會送信,卻還是沒有阻攔。如果說要歸罪於阿市的報信,倒不如歸罪於我的默許。」
「你完全被迷昏頭了。」
「真的被迷昏頭了……我就不會繼續與信長作對了,父親。」
即使剃著月代頭仍然能稱得上是美男子的青年冷靜地說道。
「先前您說我在聽到朝倉舉兵的消息沒有喜色——我只能如此回答。」
「淺井,已經沒有希望了。」
1573年8月6日,朝倉義景派出兩萬大軍南下,以求解除淺井的困局。但三日後,淺井長政的家臣阿閉貞征投降了織田,本山城也隨之成為了三郎的所有物,淺井和朝倉原本要接觸就十分艱難,更何況朝倉在姊川之戰時元氣大傷,要對上織田家的兵力,合兵才有勝算。阿閉貞征來了這麼一出,淺井朝倉僅剩的聯繫當即被一舉切斷。
小谷城終是淪為一座孤城,不再是土地被毀、民眾被殺導致的只有城內外只有淺井主家和淺井軍的、經濟意義上的孤城,而是軍事意義上的無人救援的孤獨城池。
趁著切斷了兩軍聯繫,織田信長即刻率軍北走,開始進攻進入近江領域的朝倉軍。
之後他取得的,是理所當然的、堪稱當方面屠殺的……屬於織田家的勝利。
朝倉義景雖然是朝倉家的家督,但他在1570年對戰織田家時表現實在太差,之後的一系列戰鬥更是由朝倉景鏡代為行使總大將之職。這一次朝倉義景雖然因為感覺到了危機而率兵親至,但他因為對織田家的恐懼(在金崎殿後發生前險些被攻破主城),而始終不願出現在前線,又因為朝倉景鏡代行總大將時得到的人望而對朝倉景鏡加以斥責。如此一來,朝倉家的士氣越發低落,更何況對面還有一個敢於親上前線(同時家臣死命想要攔住)的織田家家督做對比,在交戰中朝倉軍幾乎是觸之即潰。
想也知道已經無法指望淺井的救援,朝倉義景立刻做出了選擇——逃!
逃回越前,逃回朝倉家的地方!
——但,十分可惜的是,朝倉義景即使逃了回去,卻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安全。
朝倉義景先是逃入了疋壇城,城內寶仙坊的僧人為了寶仙坊能延續,立刻外通織田軍,疋壇城迅速落城。
朝倉義景不得不再度逃亡,經過慘烈的撤退戰後才逃入一乘谷。隨後織田信長開始攻擊一乘谷城,朝倉義景連忙又逃往大野城。
結果卻是灰心喪氣朝倉景鏡也決定投靠織田信長。他守衛的一乘谷城並沒能有什麼像樣的抵抗,哪怕這一次守城的士兵們願意拼死,一乘谷城還是三日就落城了。甚至因為朝倉景鏡懷有投誠之心,由他作為內應,朝倉義景剛剛抵達不久的大野城也迅速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