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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織田信長』應該是假借了我的名義,讓秀吉在什麼時候過來、聽誰的話之類的。所以他也不可能告訴秀吉太多事情,那秀吉真的上來後,不知道我到底是生是死,他不敢占領京都。」
小狐丸先是一愣,神情卻更加冷峻。他生的高大,心思卻也頗為細膩,所以雖然不像是一期一振等人一樣在軍政上一點就通,也在多年的薰陶下敏銳地意識到了比起羽柴秀吉進攻京都更壞的後果。
而時常不著調的三郎已經接著剛剛的話頭,用淡然的口氣說出了那個後果:「所以,秀吉應該馬上就會折返攻打過來吧。」
羽柴秀吉這個人,實在是太過謹慎了。在這種條件下,他一定會選擇進可攻——直接拿下京都、退可守——可以解釋稱自己是為了防止京都落入敵人手中而戍衛的做法,也就是卡住其他人前往京都的關口。既然三郎前來此處一路暢通無阻,那這消息就一定會第一時間被羽柴秀吉所知!是背叛還是護主只在羽柴秀吉一念之間,但是——
小狐丸閉上了眼,只覺得身上被穢氣侵蝕成和溯行軍類似的部分又在作痛。
但是,如果真的想要護主的話,羽柴秀吉就不會進攻這裡、逼得織田信忠自盡了!不管溯行軍的「織田信長」到底給了他什麼信息,羽柴秀吉但凡有一點忠誠都不會對身為織田家督的信忠舉刀!何況,若是在「歷史」上,今日會踏上這條京都之路的不是三郎,而是「明智光秀」。明明三郎已經去了時之政府,偏偏在這時候回來,又在這時候補上「明智光秀」的空缺。這簡直就像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三郎的宿命也無法更改一般!
「看來秀吉真的很討厭我啊。」三郎說道,「唔,倒不是很意外……不過還是覺得蠻不愉快的。」
「就算如此。」小狐丸說道,「也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三郎詫異地看向他:「嗯」
「已經走到了這裡,怎樣都不可能在這裡退縮吧」小狐丸說道,「萬物終有必死之時,但是我這樣的鐵器,也想要憑著自己的意志,來為您做最後一件事。多少也用來回報您供養我等,讓我能一直毛色光澤的恩德吧。」
他說道:「若是誰想要傷害您,就必須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
三郎看著他高大的身軀,與被侵蝕得時不時抽搐的手臂肌肉,難得地沉默了片刻才說道:
「……嗯。小光以前也說過同樣的話啊。」
他沒有向小狐丸追根究底地確認明智光秀的生死,那種難得一見的倦怠只是眨眼間就又從他身上消失了,留下的只是和以往一樣的、幾近散漫的平靜。二條御所的人員在最短時間內被集合整頓起來,織田信忠留下的家臣幾乎都記得三郎的樣貌,更毫無異議地願意服從主公父親的命令,刀劍男士們和野武士們更不消說,原本幾乎分裂到隨時可能內訌的二條御所瞬息就被三郎徹底掌握在手。三郎淺薄的歷史知識根本不足以讓他記起本能寺之變後又發生了什麼,而眼下也已經無需刀劍付喪神用歷史去約束審神者和約束自身,因此他們在清點到了人數與餘糧後,第一反應就是隨著三郎的號令,直上而去!
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夠羽柴秀吉得到情報,並截斷三郎的來路!就算是整合了二條御所的所有人,再加上三郎帶來的人,也很難比過羽柴秀吉這次上洛的人數,更不用說羽柴秀吉把握住了京都這條命脈,短暫時間裡將三郎可能從美濃、越中等地而來的支援都攔截在外。而且三郎這邊占據不到地利,與羽柴秀吉硬碰硬無疑是最下策。但同樣的,羽柴秀吉雖然是受了織田信長唆使而來,但織田信長必定沒有給他留下足夠有力的證據,本應與毛利對峙的他實際上是在擅離職守,因此要選擇和三郎敵對的話,羽柴秀吉只能搶在所有人還來不及抵達的時候、速戰速決!
這也就意味著三郎只要能夠拖延時間,或者儘快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還活著,就能輕鬆翻盤。
如今京都已經被羽柴秀吉搶先控制,三郎最好的選擇就只有儘快離開京都,去可以得到支援的地方。目前最方便的地方理所當然的就是那一個——
明智光秀曾在的丹波坂本城。
從京都通往坂本城的道路,對三郎而言並不算多熟悉。在早些年的時候,他就越來越多地只往返於安土與京都兩地,反倒是明智光秀、和被他委派到明智光秀身邊的刀劍男士們經常從坂本來見他。
而如今,明智光秀暫且不提,曾經待在過坂本城的刀劍男士們,除了恰好去了時之政府的五虎退和宗三左文字,一期一振、前田藤四郎、石切丸、鶴丸國永、數珠丸恆次……曾經走過這條道路的付喪神們竟然沒有一位能夠出現在此時此地,以至於三郎和那些將士足輕們都只能沿著大路前進。二條御所被進攻時不少馬匹被殺,剩下的寥寥無幾,眼下又不是能夠讓三郎只帶寥寥幾人輕快上路的時候,因此前進的速度也不可避免地被拖慢。
直至,他們抵達攝津國與京都的接壤處,只需橫著過去就能踏入丹波國領域的時候,果不其然見到了久違的羽柴秀吉。
小狐丸竟然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感。不僅僅是因為羽柴秀吉的出現,還因為,他們目前所在的地方恰是天王山——也就是,歷史上「明智光秀」在發動本能寺之變後敗於羽柴秀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