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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三郎比他還要莫名其妙,疑惑地反問道:「瀨戶的茶碗做得很大個——不是剛好用來吃飯嗎」
家臣們:「……」
用茶碗吃飯,用飯碗品茶……可以,今天的三郎,也久違地讓大家感受到了曾經冠在這位織田家前家督頭上數年的「尾張大傻瓜」稱號的威力。
這個時候的茶會雖然稱為「會」,但實際上只有一碗茶供在場之人輪飲。面對著眼前的飯碗和菜碟,哪怕是碗置於碟上的、不同於用餐時的擺放模樣,也難以讓家臣們將這種東西和他們熟知的「茶會」聯繫起來。新年期間能夠在這段時間向三郎拜年的,都是織田家相對重要的家臣與外樣眾,他們要麼早已或多或少地感受過三郎的任性,要麼是仍然依附於三郎不敢離去,因此雖然滿腹狐疑,在三郎的面前,這些人也只能面面相覷,茫然地看著三郎一個人興致勃勃地開始所謂的茶會。
自覺「茶具」已經擺好,三郎也就開始進行下一步驟了。
涼爐早早已經生起了炭火,難得和「茶會」能掛上邊的茶釜除了體積上有些過大,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看上去平淡無奇、價值並不高的茶釜被裝了滿滿一壺水,大概是早先就已經預備好了,此刻壺口已經隱約有白霧飄出,是將要沸騰的徵兆。在家臣們茫然的目光中,三郎完全忽視了本應承擔煮茶工作的千利休,目光炯炯地看著茶釜,在白霧轉濃的時候眼疾手快地打開蓋子,抓了一把茶葉丟進去後再迅速蓋上!
這動作簡單粗暴,完全不顧忌茶葉的完整性與數量。但單從出手時機來看,三郎完全沒有辜負他選擇千利休作為茶頭這一點!
至少正準備拿茶葉的千利休本人已經為三郎出其不意的舉動驚呆了。
家臣們也表情木然地看著三郎神情肅穆地數秒。在未穿越前,比起喝茶更多的是喝茶類飲品,即使有需要泡茶待客的場合,也有事先分成小包的茶葉包可以使用,現年四十四歲的三郎也不知道泡這麼一壺(其實從容量上看應該稱為鍋)茶需要多少茶葉和多少時間,他也就光憑感覺抓了一把,然後草率地將泡茶和三分鐘泡好方便麵等同起來。
十分認真地數到了一百八十,三郎才挽起袖子,親手提起茶釜,將裡面已經被煮成深色的茶水挨個倒入家臣們面前的飯碗中。
已經不明白茶會到底是為何才會被扭曲成如此模樣,家臣們除了死死地盯著眼前深褐色的茶水,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舉動了——哪怕是看在三郎紆尊降貴親自斟茶的份上,他們也不可能拒絕這一碗與他們認知中的茶背道而馳的「茶」。但要讓他們立刻喝下去,這還要做上好一會的心理準備才行。
讓三郎主持茶會,這果然是一場災難吧。
其實是非常認真地向記憶中對茶會僅有的些微印象靠攏、三郎在為所有人倒完茶後,自覺還原得毫無瑕疵,也就再乾脆地放下仍有一半茶的茶釜,繼續呼喚蘭丸完成下一個步驟:「甜饅頭應該買夠了吧現在端上來吧。」
即使年齡尚小,蘭丸也知道甜饅頭壓根不是茶會的必備物——至少這個時候還不是。但他作為一心崇拜三郎的小姓,除了執行命令外並無其他選擇,因此在幾分鐘的寂靜後,侍女與小姓們終於還是在家臣們越發驚恐的目光中重新走了進來,將已經放在了碟子上的甜饅頭與糖水一一擺在家臣面前。
「沒有蛋糕和餅乾,就用這個代替吧。」三郎鄭重地說道,「雖然本來是想找牛奶讓大家加進茶里去的,但是這麼短的時間沒有辦法拿到這麼多牛奶——現在也不是產奶的季節。那糖水應該也差不多吧。」
家臣們:「……」
織田家的頭號老臣柴田勝家,一向嚴肅的表情在這一刻也顯得異常僵硬。他嚅動著唇,最終還是勉強地說道:「……雖然不知道您為何想到這種煮茶方式,但是下次的茶會還請全權交給千利休先生吧。」
「咦,這樣嗎」三郎說道,「這裡的茶會我完全不了解,所以讓我來辦的話,還是下午茶更方便一點——我覺得應該還算不錯吧。對吧秀吉」
可以算得上是這次織田家家臣無妄之災的罪魁禍首,羽柴秀吉幽幽地看著眼前混著些許碎茶葉的褐色茶水以及旁邊據說是要加進去的糖水,在聽到三郎點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幾乎是立刻抬起頭,露出了一個討好又憨厚的、瞧上去有些滑稽的笑容。
他當然不是像向三郎自稱的那樣不懂茶道——應該說這是因為出身寒微,在近江發展自己勢力的時候,羽柴秀吉才為了將淺井原本的家臣拉攏到自己這邊時,在這一類的東西上費了一些工夫。在看到三郎這種簡直是亂來一氣的「茶會」,羽柴秀吉甚至有種對方在刻意藉此嘲笑自己的感覺。
但他沒有忘記自己在三郎面前自稱的「不懂茶道」,因此在露出笑容後,他也在諸多家臣面前有些靦腆地自揭其短:「我是不懂這種風雅的事——如果不是殿下的允許,我現在都沒有接觸過這個呢。茶會果然是高深的場合,柴田先生、丹羽先生他們想來更有感觸吧。」
「也還好吧,因為這種茶會更簡單嘛——雖然一般來說,應該是女孩子占的人數更多一點一群女孩子圍繞著一個男孩子之類的……不過辦不到呢。」三郎發自內心地說道,「偶爾有這樣一次體驗也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