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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簡單地揭過了長相的問題,松永久秀興致缺缺地說道:「那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終於忍不下去了,想要拉我一起對付信長嗎」
……明智光秀徒勞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對殿下確實忠心耿耿。」
「別在這和我裝。真的得到了信長那小子的許可,卻只帶幾個人來,你當我傻嗎」松永久秀為明智光秀至今不敢光明正大承認的野心而嗤笑道,「我和信長現在可是敵對關係啊。還是說你覺得那些——『忍者』的玩意兒能幫你深入敵營安全保命」
「僅僅是因為我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明智光秀回答道,「即使『甲賀忍者』的行動不是現在這樣乖順,我也能夠確保我安全離開信貴山城。」
他看向松永久秀,胸腔仿佛在一瞬被什麼重物壓住,讓他有種呼吸不暢的錯覺。他難得的覺得喉頭一堵,分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隱約的興奮,只有口吻仍然是鎮定的、帶著與竹中半兵衛叫破他與織田信孝的關係時類似的篤定。
「因為你和殿下是從同一個地方來到這個世界的『老鄉』。」
松永久秀原本帶著輕蔑笑意的臉僵住了。
他以一種明智光秀此前從未見過、像是看到了什麼稀罕的東西,又像是難以置信一樣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明智光秀裹著面巾的臉。好一會兒,他才突兀地「嘖」了一聲,以嫌棄的口吻埋怨道:「高中生給你說的嗎呿,我就知道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鬼靠不住。」
明智地沒有在這個時候去提醒松永久秀,三郎目前已經四十四歲了的事實,明智光秀只是淡淡地回望過去,胸口的壓力仿佛變得更重,又似乎減輕了一片羽絮的重量。
果然,松永久秀在嫌棄完了三郎後,又不客氣地反問道:「你知道了什麼我事先告訴你,想要以這個來威脅我的話,我就讓你嘗嘗腦袋炸開的滋味。」
他說著,竟然真的從腰間摸出槍來——不是這個時代粗陋的鐵炮,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能在眨眼間奪取人性命的、來自數百年後的武器。
這是松永久秀穿越時除了衣物、飾物與背上的刺青以外,唯一超脫於這個時代的紀念物。
明智光秀並不懂得這個怪模怪樣的東西到底能派上什麼用場,但從松永久秀毫不客氣的威脅中,他也大致能猜到這個東西的用途。但是除了性命在瞬間就或許被不知名的東西(槍)掌握了的感覺以外,留存在明智光秀心中更多的,是終於抓到線索的隱約的興奮。
時刻近三十年,他仍然記得自己與三郎初遇的那一天時——在四周皆是空蕩田野的道路上,突然砸下的、與他相貌一模一樣的少年。
……也只是瞬間,明智光秀就壓抑住了順著這個線索深究下去的想法。
他在之前從未主動去探求三郎那些不同於這時代的人的怪異之處是出於什麼原因。除卻三郎與松永久秀明言的「老鄉」一說以外,松永久秀對三郎時常會有的「高中生」一類的稱呼,也與三郎往常那些奇怪的詞彙頗有相似之處——如果是真的真的如此渴望發掘三郎的真正來歷的話,明智光秀也不用等到這個時候才來試探松永久秀。
他是為了三郎,想要與松永久秀和談的。
內心深處對於三郎的真正來歷並不是不好奇,但有了三郎如此奇怪的出場作為初見,之後又交換身份、最終轉變成了幫助對方取得天下的發展。年少時對於承擔一個家族的壓力,讓明智光秀並不確定,如果沒有三郎的出現,自己是否也能做到這種程度。
應該是做不到的吧。畢竟明智光秀不覺得自己會有「爭霸天下」這種龐大而不現實的發言,也不會有三郎那種人格魅力。
三郎或許,正是上天選定,用來代替他承擔整個織田家,終結整個亂世的人。
如果深究三郎的來歷,明智光秀總有種戳破後對方或許就會就此離去的不安感。也正是因為內心對三郎的好奇與不安交雜著,明智光秀才會矛盾地放過數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線索,只將目光放在三郎的人身安全上。
「既然是『老鄉』的話。」他想起三郎對松永久秀的重視,像是對松永久秀的威脅並不在乎一樣,目光堅定地說道,「能被你們冠以這個稱呼的人也很少吧——松永先生要選擇與三郎敵對,甚至取走三郎的性命,真的完全不會猶豫嗎」
為了增加松永久秀的認同感,明智光秀將在外人面前從未遺漏過的、對三郎「殿下」的稱呼換成了更親密的、直接稱呼三郎的名字,對松永久秀如此勸道。
「您與三郎之間,不應該就此敵對吧。」
織田家的勢力,與松永久秀的勢力有天壤之別。即使織田家一時之間無法從上杉和毛利的包圍中脫困,但想要對付松永久秀仍然算是綽綽有餘。將現下所有的一切壓在這上面,去賭松永家滅亡之前、織田家就已經在包圍網中淪陷,確實是符合松永久秀這個人的狂賭徒風格。但是真的要說的話,松永久秀其實並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因為織田家的危機只是初露端倪,想要在這個時候就選擇未來的去路,未免太早了。松永久秀直接反叛的舉動,也不像是待價而沽。
「你還真是為了那小子來找我和談的啊。」松永久秀表情古怪地收回槍,說道,「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接受。」
「原因呢」明智光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