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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因為五虎退表現出來的真心完美無缺, 才更讓上杉謙信懷疑。別的不說, 那個消滅了妻子娘家(美濃國)、又將妹夫淺井長政的頭顱做成酒杯飲酒的織田信長,怎麼看也不會是個心胸開闊的人。
這樣的人,怎麼會容忍一個對他——上杉謙信, 十分敬仰的忍者在身邊還是說,這次會幹脆的派五虎退前來贈禮, 就是想要借他的手, 去將這樣一個孩子抹殺
無論是身為他國大名的忍者潛入越後國境,還是以忍者的卑賤身份去冒犯上杉家的家督, 哪一項都是可以將人當場格殺的重罪!
如果是這樣的話,織田信長的心腸未免太過狠毒了!
只是真的是這樣的話……信長的格局也就太狹窄了。格局狹窄的人是看不到天下,也是不可能真的從一個上總介崛起為彈正忠的。
不想再去猜測織田信長的想法而被牽著走, 上杉謙信很快就從這種牛角尖里退了出來。對於五虎退顯而易見的親近, 他也回饋了相當程度的、屬於上位者的和藹, 寬容又不容拒絕地說道:「五虎退不如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
「是!」五虎退立刻應道, 聲音略微有些大,反而把他自己嚇了一跳,因為激動而有了直起跡象的腿也重新變回規矩的跪坐,「我、我沒有和主公說回去的時間,所、所以多住一下應該也是可以的……」
他這樣盡力想要鑽空子,又不想被當成壞孩子的樣子實在是可憐極了。倘若換一個長相再放到外面,這樣性格柔軟的孩子妥妥的是被欺負的對象,也就越發偏離了上杉謙信給予「忍者」的定義。如果不是織田家忍者相貌怪異的傳聞流傳甚廣並且得到了證實,上杉謙信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將五虎退和忍者二字聯繫起來的。
「不用這麼拘束。一直跪坐腿也麻了吧箕坐就可以了。」
「不不不,我、我還不用……這,這是禮貌……」
唯一能稍微凸顯出一點這個孩子與眾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這種異於常人的身體素質了——即使長時間維持這種標準的跪坐姿態,也沒有什麼不適的樣子。
如果真的按忍者的方式來培養,不出幾年,這個「五虎退」必定能成為出色的忍者。但成為合格的忍者之前,他這樣太過軟糯的性格就會成為致命傷,更不用說身在織田家,卻還嚮往上杉謙信了。
發覺自己竟然開始不自覺地思考其五虎退身為忍者的前途,上杉謙信也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無論五虎退這樣的表現是真是假,在上杉家層層的忍者之下,只要有破綻就不可能遮掩過去。
這也是他強留五虎退的原因。甚至五虎退原有的、即使消失也無人注意的忍者身份,也是他篤定能留下五虎退直到信長意圖暴露的底氣。
只是他看著這個努力想表現出最好一面的白髮短刀,哪怕心裡並沒有放鬆警惕,也不由得因為五虎退的坦然與真誠而感到愉快,繼續道:「嗯,我知道這是禮貌。不過我目前沒有和信長翻臉的想法,所以你也放鬆一點。一直跪坐著也是很難受的。」
有了他的發話,五虎退果然依言行動。
「你為什麼會想來見我我記得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
「是、是的,景虎大人並沒有見過我……但是,我有見過景虎大人很多次!」大概是上杉謙信流露出來的溫和實在是太讓人懷念,五虎退眼睛亮閃閃的,對著上座的中年人不假思索道,「景虎大人真的、真的很厲害,又強大又溫柔。我、我現在有了新的主公,也是會溫柔地對待我的人。但是……我還是想來看一看景虎大人。要是、我、我能……」
五虎退說到這裡,卻突然卡殼了。
他剩下的幾個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並不是外力的原因,而是他本身的優柔的性格讓他難以說出可能傷人的話。
無論是「我能為您而戰的話」,還是「我能改變您死去的歷史」又或者是「我能早點見到您」,都毫無疑問是否定了刀劍付喪神現在的審神者,將「五虎退」除卻被上杉謙信持有的歲月外都貶得一無是處。
而這些恰好並不是一無是處——跟隨上杉謙信的日子無疑讓五虎退印象深刻,但是從來就很懂得感恩也很知足的少年,也不會忘記在這些日子以外的時間裡,感受到的來自他人的關懷。
或者說,能成為刀劍付喪神、又因為至今都沒有找到原因的意外和大家一起被滯留在這個時代的五虎退,能見到活著的上杉謙信已經是讓他十分滿足的一件事了。更別說織田家和上杉家並沒有多少交情,武田信玄上洛時的兩家短暫合作也因為足利義昭的被驅逐而岌岌可危,能得到三郎的允許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上杉謙信面前、將自己參與挑選的禮物送過去並得到誇獎,已經讓五虎退覺得自己正處在夢一般的幸福中了。
他搖了搖頭,類似獸瞳的金黃雙眼泛出一層淚花,卡在喉間的話繞了幾繞,最終以另一種樣子出現:「我能看到景虎大人,就非常的開心了!」
「看的出來。」上杉謙信說道,「那麼,你為什麼會想取名『五虎退』呢」
話才一說完,他就看到了五虎退十分茫然的表情,好像被取這個名字是理所當然一樣,不由得失笑道。
「除了『五虎退』外,我還有『姬鶴一文字』『小豆長光太刀』等等。你加入織田家的時間應該不長——那看時間,其他的刀的軼事也有傳揚在外才對。為什麼你會單單選擇『五虎退』作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