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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為這種優待,五虎退即使早已離開越後,也一時半會無法從上杉家眾人的記憶中淡去。上杉謙信將名為「五虎退」的貼身短刀送給他,並非只是單純出於名字的一致——這其實等同於告知五虎退一旦在越後留下就可以獲得一定的身份勢力的明示——而五虎退不管清不清楚這一點都願意原物返還的坦蕩之舉,也頗具「義」的作風。因此,這位短刀男士雖然在越後毫無根基也毫無影響力,但實際上一直帶著上杉謙信的遺澤。而這遺澤在正常情況下,只能作為五虎退在越後行動時的庇護,而在這種時候,就仿佛代表著些許上杉謙信本人的意志。
畢竟,由於上杉謙信逝世時沒有確定繼承人,上杉家的絕大多數家臣實際上都還是上杉謙信的死忠,對於兩個繼承人都沒有太大偏向。基於政治上的考量,他們認為維持與北條家的關係而選擇北條氏秀,或選擇上杉景勝。在這場家督爭奪戰中,上杉景勝最終奪得了勝利,但、本意是進行和談的上杉憲政及北條氏秀的長子均在他的授意下被殺,上杉家內也一直風傳他是以重金向武田家家臣行賄進而達成與武田家的和談……種種真相或流言一時半會難以消滅,而上杉景勝剛一上任又要面對諸多敵人,不得不採取強硬手段壓制。因此便出現了尷尬的場面——既,屬於上杉景勝的那一邊的家臣其實還是記掛著已死的上杉謙信,與這位新家督尚在磨合中;而北條氏秀自殺後留下的那些家臣和原本看好他的豪族,又一部分不知真假地或死或逃亡,另一部分幾乎都沒有出現在與織田的戰場上,顯然是被冷處理。
武田覆滅在前,這些被冷待的傢伙們也沒時間去等待上杉景勝慢慢想通,況且他們與上杉景勝並不存在無法調和的矛盾——真正有矛盾的那些已經先走一步了。但就算是想要求和,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上杉景勝繼承了大量的金銀,他們向他捐獻錢財不具有太大意義,而若是求誠,自然要從上杉景勝目前還沒有徹底令謙信留下的老將信服的窘境出手,所以……
就決定是你了五虎退!
說起來五虎退放著武士不當跑回去當忍者才是哪裡有問題吧!哪怕他背叛織田家出仕上杉,織田家難道還能為了他一人打過來嗎!
姑且不說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有問題……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了。
柴田勝家早在三郎(明智光秀)慢悠悠地四處遊玩、又提前將阿波分封給織田信孝的時候,就已經心中暗道不妙了。他性格剛直,又是從織田信秀(信長之父)那代過來的家老,經歷了三郎各種的神奇舉動的摧殘,目前也能做到對三郎突然的「我要去約會」和「這棵樹長得很好我想爬爬看」等類似發言假裝沒聽見,但,這仿佛已經將天下拿到手中的、甚至提前將阿波分封給織田信孝(明智光秀乾的)的傲慢狂妄的態度,他仍然無法無視。
便是確實離成為天下之主只有咫尺之遙……那也尚有咫尺之遙啊!!
他眼看著三郎的地盤從小小尾張擴張成現在模樣,說不心潮澎湃當然是騙人的。可是,佐久間信盛和林秀貞等人被流放一事,雖然對他的勢力沒有造成影響,但確確實實像當頭一棒,將他從那種膨脹的信心中敲醒,以至於眼下對著三郎(明智光秀)這種心態憂慮不已。昔日三郎能趁著今川義元的輕敵與不慎,于田樂狹間將之斬殺……焉知懷有這樣傲慢的態度,織田是否會成為當初的今川,而現在的毛利和長宗我部會扮演昔日的織田
想起同為老臣卻被流放的那些人,柴田勝家雖然想要勸諫,但又少了一分底氣。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不敢妄自揣測三郎的意思,更不敢去過多地指手畫腳。但他就算再專心去攻打魚津城,那份憂心也沒有因此消失,尤其是在得知上杉家和五虎退的事後,越發的蠢動起來。
柴田勝家才不管裡面有多少隱情,他只知道五虎退是三郎信任的忍者,且多次被派往明智光秀處。上杉家想要找到和引誘五虎退投誠,毫無疑問是為了情報!就算五虎退本人對三郎忠心耿耿,但是不代表他不能藉此反過來引誘上杉家那些原屬於北條氏秀的人投降!
想到三郎對甲賀忍者們的異常看重、至今只長期派給過明智光秀的事,也想要試探看看現在的三郎到底還能否接納別人的意見……知道越後忍者眾多,柴田勝家最終選擇的是,仍然是派人進攻魚津城,實際上則由他帶著幾隊人馬輕裝簡行悄悄趕往安土。因為他作為軍團大將,擅自離開可能造成軍心不穩,因此這次行動並未宣揚出去,所有人仍然是按著他之前的部署進攻。甚至他還派人告知森長可加大對春日山城的攻擊力度,以此引開上杉家的視線。
——再然後,就是柴田勝家剛到安土,就聽聞主公已經死於本能寺之變了。
他確實沒辦法說清自己為何會那麼快到來。畢竟,若是三郎真的逝世,他這種搶先進入安土、甚至要帶走主公的妻子妹妹的行為無疑是為奪權搶掠籌碼。但是他自己偏偏又知道,他早在拋棄信行、選擇三郎的時候,就已經對這位主公心服口服,眼下出現這種變故,他已經對那個在本能寺發動叛變的「明智光秀」恨到幾欲生啖其肉。雖然他還在和蒲生賢秀在爭論,實際上血液已經直衝大腦,額角青筋直跳,全靠著不想讓歸蝶和阿市落入敵人手裡、並被敵人利用婚姻掠奪織田勢力的執念,才能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