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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似乎在此刻凝滯。
原先尚算明亮的天空驟然陰沉起來,雲層也轉瞬之間加厚了數層。刀劍男士們力氣太大,三郎所在船隻的船尾距離後方家臣的船頭尚且有一段距離,但他們異常的聽力足以讓他們聽到那些人類放輕了聲音的、隱含憂慮與恐慌的對於天氣的評價。
黑色在瞬間就染遍了漫天略微發灰的雲層,沉沉的壓下來,四周能見度低得就像是即將步入夜晚。風聲、人聲、水聲與樹木枝葉搖曳碰撞的聲音混在一起,叫五感靈敏的刀劍男士難以判斷敵人可能襲來的方向。連日陰雨釀就的潮氣也讓他們有種呼吸不暢的錯覺。
細微的喟嘆聲從他們的上方響起——與此同時,一道閃電驟然劃破了天空!!
不管是風聲、人聲、還是樹葉相互碰撞的聲音都在此時消失了。後方家臣們所在的船,和他們所在的船,都像是被釘死在原地,行駛在船頭和船尾搖晃出的一圈圈水波也凝固在水面上,整個世界的時間都似是在此刻停止。
伴隨著閃電出現的、打扮與時間溯行軍頗有相似之處的檢非違使渾身都繚繞著青綠的火焰,直直地從空中墜落,然後默不作聲的被水淹沒。
在靜止的一切之中,只有他們落水後產生的漣漪具有鮮活的動感,也只有那新生的漣漪可以讓刀劍男士們藉以判斷檢非違使的位置所在,不至於陷入徹底的被動。
水面開始動盪起來!!
凝固的水波隨著水一起晃動,船體也跟著上下起伏,但不管是水波還是船的位置都沒有因為這一變故而產生變化,兩者緊密的粘在一起,這讓整個水面都因此無端給人凝膠的錯覺——但是在刀劍男士們能看到的地方,那些未曾平息就又翻湧的水浪與嘩嘩的水聲證實了船下的仍然是貨真價實的積水。
檢非違使不會說話,敵短刀似乎也不會主動和人溝通(哪怕其中可能有「統帥」存在),就連刀刃碰撞的聲音在隔著一層泥水傳達至付喪神耳中時,只剩下輕微又奇怪的低響。
刀劍男士們不能透過渾濁的水透視到檢非違使的戰鬥,只能看到在圍繞著他們所在船反覆起伏的水面不斷的有朽爛的骨骼浮起,也不斷的有青白光點如螢火蟲般幽幽的從水中逸散至空氣里。前者自然來自敵短刀,那些朽爛的骨頭甚至不用刀劍男士們費心,就在時間的推移下迅速腐朽成灰,沉入污濁的水裡;後者來自的卻是檢非違使,那些光點毫無方向地在空中飛舞,配上四周因停滯而毫無生氣的景象,無端端的叫人毛骨悚然。
過了大約十分鐘,水底的戰爭才漸漸停歇。
原本還隨著水面而上下搖晃的船體就像是被掛上了橡皮繩一樣,迅速的被拉回、釘死在原位,水波也乖順的回歸了原先的高度。凝固的水面只有幾個地方還有細微的波紋,一圈圈的向外泛著,從波紋的方向可以明顯的看出波紋之下還存在能夠行動的角色,並正目標明確的向這艘船走來。
檢非違使個頭高大,但在足以將人溺死的水流中,刀劍男士至多也只能看到他們戴著的兜(頭盔)上長角一般的立物隱約在水中上下。
船上的刀劍男士有二十餘名,水裡的檢非違使有三十餘名。
在刀劍男士們緊張的注視下,渾濁的水中猛地伸出數隻帶著手甲、乍一看與正常人類沒有差別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船沿!!
「第一、二部隊出陣!」
在壓切長谷部的一聲厲喝之下,被編入一、二部隊中的刀劍男士氣勢齊齊為之一變,他們持有的刀裝也立刻感知到了靈力,內里的小人似乎顫動了一下。在靈力的共振中,刀裝的色澤比剛剛光亮了些,但隨著它的點亮,由金絲構成的人形接二連三的出現在刀劍男士的身後,將虛虛具有一個輪廓的弓拉滿,箭尖筆直地指向這些正試圖攀著船沿上來的檢非違使。
這些從天而落的、先是援軍後是敵人的「世界的觸手」力氣十分可觀,手只要抓住了可借力的東西(船沿),就能輕輕鬆鬆將自己整個上半身都帶出水面。他們的舉止相當靈巧,出現時繚繞於身的青綠火焰在下過一次水後也沒有消失,在無風的環境下左右搖曳,比起「保護機制」更像是神話傳說中從地底爬出來的幽魂怨鬼。
在他們探出水面的同時,箭尖也對準了他們的頭顱——就在同一時間,檢非違使一躍而起、羽箭脫離了弓弦,雙方就這樣直接撞在了一起!!
刀光一閃而過!
這麼近的距離,「刀裝」中的「弓兵」自然不可能失手。巨大的衝力將檢非違使撞得向後一仰,破壞了他們的平衡性,使他們沒能如預想一般進到船中,而是重新落入水裡。
但是落入水裡的檢非違使,也並沒有像被擊中要害一樣散成青白的光點……「刀裝」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似乎相當有限。這些類人的生物只在水中浮沉了幾下,最終毫不反抗的被泥水吞沒,凝膠一樣靜止的水面上又泛起一圈圈的波紋,朝著船的方向擴散,就像波紋底下的人正在一步步走來。
「弓兵」的刀裝使用後,就換成「銃兵」和「投石兵」。在能與這些主動發起進攻類的刀裝的進行共振、從而使用它們的付喪神們忙於更換刀裝的時候,不能使用這類刀裝的付喪神也沒閒著,抓緊時間在「刀裝」攻擊的同時抽刀砍向檢非違使。由於錯估了檢非違使的靈巧與速度,他們本朝著對方頭部而去的刀刃絕大多數都落了空,只擊破了檢非違使的胴甲,或是砍斷了他們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