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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別於三郎的平時散漫、突然之間就能嚇人一跳,明智光秀就是時刻緊繃神經,聰慧敏銳都蟄伏在謙恭順從的表象下,宛如一旦掀起白布就會突刺而來的刀鋒。
——也只有明智光秀,才會低調又平和的,同時和松永久秀與筒井順慶建立交情(和松永久秀並不深),以至於在織田家看到自己的政敵,兩人也不會分分鐘暴起。
因此,對於來人這樣的一句話,三郎的反應是「哦——小光你又過來啦」,而松永久秀則是「嘖那個軟骨頭,明智光秀你就不能過年說句好聽的」。
沒錯,來人正是明智光秀。
在聽聞五虎退突然要去上杉,從而急匆匆趕來和三郎面談,隨後又離去好安排人手緊盯五虎退(完全沒盯住),明智光秀在短時間內完成了以上事項後,又再次趕了過來。
雖然明智光秀是真的十分好用、本人也十分有工作的自覺,但此刻還是不得不再說一句——明智光秀,真的是太辛苦了。
本身卻對這種辛苦狀態甘之如飴的明智光秀因為三郎一貫的偏愛,以及幾乎在織田家明示的「小光到哪裡都可以啦」,再加上和三郎商討刀劍男士的諸多信息時必須時間快且迴避眾人的背景條件,幾乎是暢通無阻地進入到了三郎與松永久秀商討送禮細節的房間前——這其中必然也有松永久秀此次目的十分明確,沒有什麼特別消息奉上,而明智光秀又是在松永久秀和筒井順慶見協調過的人的原因——並且因為房間前沒有刀劍男士和近侍前來警告,腳步匆匆的明智光秀拉開門進入的同時差點直接叫出三郎的名字,在看到松永久秀的身影后才硬生生的改口。
這點小口誤完全沒有引起松永久秀的注意,或者說哪怕注意到了,這位可稱戰國梟雄的人物也懶得在意這一點無人能證明的小瑕疵,將重點全放在明智光秀的話上了,幾乎是瞬間就臉色難看、態度惡劣地說道:「你怎麼改擔起近侍的責任了筒井——哦那個傢伙,這種時候想來做什麼」
明智光秀只是平靜地看向三郎。在得到三郎同樣感興趣的眼神後,他才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在此處忘了東西,想回來取的時候遇見了順慶,才順路幫忙將他的請求傳給殿下知曉。順慶的意思是,他願卑侍殿下,只求能一直留在殿下身邊。」
松永久秀此刻的表情立刻如同吃了蒼蠅一樣難看,滿臉都是「那傢伙還要不要臉」。
三郎卻是先茫然了一會:「啊小久的活有人接替了嗎總覺得小久不會高興。」
「我覺得順慶並不會惹久太郎不悅,他想這樣做也想只是對您表示臣服。」因為松永久秀還在旁邊,明智光秀並沒有多說,只是不咸不淡的為順慶申辯了一句,就將話題指向了松永久秀,「松永先生來找殿下是做什麼」
「給信長送刀的。」
即使在三郎的家臣面前,松永久秀也十分挑釁地從不掩飾他對三郎的輕慢,甚至直接出口抱怨,眉宇間全是三郎不會因此怪罪自己的篤定。
「結果這傢伙完全不肯收,真是氣人。」
明智光秀對此只是微微蹙眉——這樣細微的動作,也因為幾乎蓋住了整張臉的面巾而難以看見。
「但是刀劍確實太多了嘛。小光也覺得吧別人送的刀劍結果只能放著,好像很對不起別人的心意啊」
「不。我覺得……收下刀劍並不算什麼」對於三郎懶散神態懶散的問話,明智光秀鄭重地思考了一會後,才做出了回答,「三郎也曾經收下過義輝公的刀劍(大般若長光),然後轉贈給德川家的吧」
「——是哦!」三郎恍然大悟道,隨後終於認真了一些,對明智光秀解釋道,「我是那個時候沒有帶其他刀劍啦。而且那個將軍(足利義輝)也死了好多年來的。」
「不,我並沒有指責您的意思。」明智光秀搖了搖頭,「您那時候也是覺得,德川先生是能配得上這把刀的人,才將大般若長光贈送出去吧。我覺得,如果能為刀尋找到合適的主人,刀劍就算有一天有了意識,也不應有什麼怨言。」
哪怕房間外就有好幾個刀劍付喪神,明智光秀說起這種話也是半點不虛的呢!
他頓了頓,又繼續補充道:「而且,我個人還是覺得您也應當坦然收下一些刀劍。」
例如細川藤孝的小夜左文字和羽柴秀吉的三日月宗近……這兩把刀劍不僅是具有傳說、本身也銳利非常的刀,更重要的是它們代表著家臣對家督的示好。
只是三郎本身覺得不能無緣無故接受他人禮物,明智光秀也不會強逼著三郎改掉這個能讓更多家臣甘心效力的認知。只是平白無故收別人禮物是平白無故收,松永久秀這種做錯了事後獻上禮品顯然應該是另一種處理。
因為這種情況下的接受和拒絕都別有內涵!
出於家臣的忠心,在這種需要表態的時候,明智光秀不吝於對三郎提起勸告。
「是這樣嗎」三郎疑惑地看著明智光秀,在接觸到對方肯定的眼神後,也就重新變得興致缺缺,但還是乖巧地說道,「那我就收下了。」
「早這樣不就好了,還讓我白白費了那麼多口舌。」
松永久秀以嘲笑的口吻說道,布有疤痕的臉依舊凶神惡煞。在得到三郎的同意後,他也不多待,直接就起身走人。
這樣異常的、和三郎熟稔且任性的態度,無論如何都讓明智光秀覺得……其中有什麼常人並不清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