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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付喪神的視角去看, 這種不被人使用的日子, 與後世中刀劍退出了戰爭的舞台、本體被指定為國寶放在玻璃箱中的歲月並沒有什麼區別。歷史上讓人驚訝的、羽柴秀吉將「三日月宗近」贈給身為女子的寧寧的事情,也因為對刀劍而言更換主人本就是常事, 並不讓三日月宗近(付喪神)覺得在意和傷懷。但是偶爾想要回憶起曾經——回憶起仍為刀劍、不存在現在類人軀體的、戰國時代的事時, 那些本應朦朧的記憶竟然還出乎意料的給三日月宗近留下了一點驚喜。
刀劍男士們感官敏銳, 這是他們非人的本質所致的,但在他們偽作忍者時,這超常的身體素質出乎意料的有所奇效。能先一步聽到敵人的聲音, 也就能更早的判斷形勢;能更遠地看到地形, 也就能更早地掌握敵人的陣型。因為刀劍男士大多數情況下並沒有什麼時刻警惕著的想法, 所以偶爾也會有在情緒激動或被什麼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後並不注意周圍環境的時候——但三日月宗近認認真真的睡著卻被羽柴秀長摸進房來的時候,顯然不能算在這個時間裡面。
……因為老人覺淺。
不管三日月宗近睡眠質量到底怎麼樣,也不管本應和刀劍男士的身體息息相關、一損俱損的本體刀刃到底已經被這群刀劍男士玩成了什麼樣子,三日月宗近再怎麼無所謂,也不可能在羽柴秀長觸到了自己的本體刀刃後還能繼續睡著。刀刃被觸碰的感覺太過分明,而與之相對的是房內的寂靜無聲,就算是在看到了刃紋、確認了這一振本體刀刃實為「三日月宗近(羽柴秀吉持有)」的仿刀,將之收回鞘中,羽柴秀長竟然也能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這不是單純的輕手輕腳就能做到的。這勢必是經過了無數次類似的舉動,才能穩穩地卡住力道,不發出一絲聲響。之後三日月宗近在羽柴秀長退出去後繼續陷入了睡眠……但是!在他醒來之後!他還是能夠看到本體刀劍並沒有偏離他睡前放著的位置,甚至連刀劍之下壓著的盔甲上的穗子都不見一絲凌亂。
這就非常的有趣了。
和羽柴秀吉同樣出身農民、在找到兄長後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兄長麾下的將領,羽柴秀長的前半段人生同樣有跡可循,那這實用卻不尋常的技巧是從何而來
甚至能瞞過刀劍男士的、輕到了不可思議的手腳——羽柴秀長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嗎這兩個人肯定彼此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那為什麼羽柴秀吉的親人只有這一個「弟弟」現身,父母與姐妹都全無消息
在作為刀劍、沒有誕生自我意識的時候,無論被如何驅使,三日月宗近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在作為刀劍付喪神的時候,被試探警惕,三日月宗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當他將歷史上仍為刀劍時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聯繫起來後,那原本容易被忽視過去的異常也就變得顯眼起來。
他對於被羽柴秀吉使用的那段時間並沒有什麼深刻的記憶,但是是否被人使用過,這還是能記得住的。「三日月宗近」並沒有出鞘過幾次,但是被使用的印象卻模糊又深刻。在作為「甲賀忍者」見過了羽柴秀吉後,三日月宗近還不覺得這種印象有什麼值得深究的為何之處,直到意識到了羽柴秀長的身手、進而深究到了羽柴秀吉的身上,他才突然發現,羽柴秀吉改名之前的「木下藤吉郎」的身份,恐怕其中還有內情。
在與「甲賀忍者」、甚至是親弟羽柴秀長見面的時候,羽柴秀吉都是將武器置於隨手就可拿到的地方。三日月宗近本來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但是在聯繫其自己並沒有出鞘過幾次、卻比起出鞘次數相比有些過於深刻的「被使用」的感覺,恐怕羽柴秀吉雖鮮少真的以「三日月宗近」對敵,實際上卻是無時無刻不做好戰鬥的準備。
因為時刻可能被出鞘、甚至刀柄鮮少離開使用者的手掌,三日月宗近記憶中「被使用」的感覺才會微妙地深刻了一些。
羽柴秀吉這種在非必要的時候絕不會讓武器離手、超出常人的警戒心,顯然也不是正常生活下能夠擁有的。縱然作為將領必須征戰沙場,少不了性命的風險,但是羽柴秀吉一開始是作為草履取進入的織田家,在被提拔為下級武士後,又很快就在足輕中出頭,再到之後靠著一夜築成的墨俁城開始了青雲直上的道路。他的人生起於微末,但在重視實力的織田家,羽柴秀吉並沒有遭到多少打壓,如果說這樣在這個時代能被稱上一句「順遂」的青雲之路也能造就這種仿佛時刻都生活在危險之中反應,這未免過於荒謬。
更加合理的解釋,就是羽柴秀吉不為人知的過往影響到了他身體的行動習慣。
這個時代的人難以查證羽柴秀吉的過去,但是對有「歷史」的刀劍男士來說,羽柴秀吉——準確的說的「木下藤吉郎」的人生,是他們已知的事情。如果說,木下藤吉郎在進入尾張的前半生,並沒有危險到會讓他懷有異常的警惕心的話,那麼現在「羽柴秀吉」,真實身份為何,就很值得探究了。
再加上和羽柴秀吉身為兄弟,卻行動輕巧無聲的羽柴秀長。
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知道了羽柴兄弟實為忍者,三日月宗近也……也什麼事都沒幹。不管真實身份是什麼,那位不知名的忍者實實在在的成為了歷史中的「羽柴秀吉」——也是三日月宗近等刀劍男士記憶中的「羽柴秀吉」。他反而覺得有些困擾的,是敏銳的發現了這對兄弟的真實身份的竹中半兵衛,似乎不僅僅想將這個「忍者」身份當做一個偶爾聽見、不應宣之於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