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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時間溯行軍這一次的目標並不是「人」。
如果說,在「目標人物」並沒有出現在自己視野中的前提下,時間溯行軍會將「刀劍付喪神」作為攻擊的對象,那麼在「目標任務」是死物的前提下,時間溯行軍會優先攻擊身為敵人的「刀劍男士」——這樣的推斷,難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畢竟刀劍男士的現世,就是為了阻礙時間溯行軍啊!如果目標是人,因為人具有應變能力,因此攻擊目標人物的重要性優先於攻擊身為阻礙者的刀劍付喪神;但一旦時間溯行軍的目標轉變為物,那麼比起不會掙扎的死物,對時間溯行軍的目的的威脅性凸顯出來的刀劍男士自然就是需要率先驅逐的對象!
長筱之戰中,織田信長運用的鐵炮戰術里防馬柵是至關重要的一環。織田家這次帶來的大部分都是步兵,而武田家的大都是騎兵。從長筱城一直到設樂原,武田軍需要翻越信玄台地或者是天王山,再踏過連子川,才能和織田軍正面相接——騎兵的驍勇善戰大部分是倚靠速度上的優勢,但不管是河水還是設樂原的地形,都無法抹殺這種優勢,唯有防馬柵才能讓武田家的騎兵難以前進、只能任由鐵炮打擊。
一旦缺少了防馬柵,織田家的鐵炮隊便是可以被騎兵肆意衝散的存在。這個時代的鐵炮還具有太多的限制,就算同樣在織田信長命令下採用三段射擊法保證了射擊的連續性,武田的鐵騎想要突圍,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會比歷史上小上許多!織田信長一力推行的鐵炮戰術失敗,這對織德聯軍的士氣也會是沉重的打擊,更不用說武田勝賴如果贏了的話,武田家就又會煥發新生,改寫之後的整個局勢。
這一次時間溯行軍的行動,仍然是直切核心!
一期一振能在關鍵時刻想到這個,已經是他為人細心敏銳的證明了。但是即使是洞悉了時間溯行軍的想法,水色短髮的太刀仍然一籌莫展。
擋在他面前,正將他團團包圍住的不是一個兩個、五個十個的敵人,而是幾十幾百的敵短刀!防馬柵沿著河畔安下去,其長度即使是在白日也是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這些圍繞著他的敵短刀,還僅僅是他奔跑的這一小段距離里看見他的敵人罷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必然還有更多的時間溯行軍在蠢蠢欲動,想要破壞防馬柵啊!哪怕他真的能大發神威打退了眼前圍著他的敵人,也不可能顧及到防馬柵的每一段——只要繞過他,這些時間溯行軍就能輕易完成任務了!
就算是他阻攔不成,想要依靠織田家的龐大人力在事後修復這些木柵,先不說趕不趕得上長筱之戰,單是所需的木材要從哪裡購入就是一大難題!
一期一振背靠著木柵,面沉如水。
——絕不能讓時間溯行軍成功。
這是他唯一肯定的事情。
因為他一來一回翻越木柵,中途耽擱了幾秒的時間,原本還隔著一點距離的敵短刀已經徹底將一期一振包圍住,唯有他的背後還只有木柵與河水。時間溯行軍原本就不憚於踏著同類的屍骨進行攻擊,一期一振又已經站在了河畔,就算是目前的攻擊目標已經轉變成了一期一振,也不可能指望這些敵短刀會顧忌周圍的地形,更別說他們原本的目的就是這些木柵了。這對一期一振而言,說是無解的困局也不為過。
……該怎麼辦。
這種時候,到底還能怎麼辦!
他倏地抬起頭,在這種瀕臨絕境的壓力之下,雙眼裡呈現的仍然是堅定不移、銳利逼人的眼神。他從來就是柔和到缺乏侵略性的俊美五官在這一刻也呈現出了些許剛毅,在舉起刀的時候脊背挺得筆直,正如手中難以彎折的刀刃。服帖合身、華麗花哨的軍裝淡化了他身上的危險感,可他舉起本體攻擊時的力道卻有增無減,抓緊身後柵欄的手掌套著手套,也具有十足的力感。
首先要保證的是,讓已經吸引了部分時間溯行軍的他遠離防馬柵。
其次他要做到的是,最大程度地保存下這些防馬柵。
一期一振的思維不像鶴丸國永一般,清奇大膽到讓人不知道到底該用「跳脫」還是「嚴謹」來形容。他的思維是標標準準的細緻嚴謹,比起靈光一閃更適應有理有據、前後邏輯通暢的思考方式,在這種突發情況之下,他完全沒有辦法在瞬間想到應對的招數,只能通過最基本的、衡量得失的方法去決定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背靠著這些柵欄的他,即使努力拼殺,也難以突出重圍。即使一期一振在這裡戰至碎刀,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或潛伏或已經出動的時間溯行軍仍會去做它們原本要做的事情。
下定了決心,一期一振猛然轉身揮刃!
他砍得不是眼前密密麻麻的時間溯行軍,而是在轉身之後,砍下了他手上緊抓著的那一道防馬柵!
在時間溯行軍宛如實質的目光下,刀鋒泛出的冷光並不顯眼。一期一振原本就空出一隻手緊抓著柵欄,猛然轉身之後,身軀與手腕都有意識地向下一沉。他一隻腳作為支點,另一隻腳則是滑出四分之一的圓,穩穩地握於掌心的本體有著驚人的斬味,即使沒有「壓切」這樣的聲名,在此刻接連斬去兩三根釘在地上的木樁也不見遲滯。
時間溯行軍沒有體諒敵人的想法,已經一擁而上。
一瞬間,無數短刀擊向一期一振的背後,就和獵食前蓄勢的蛇一樣,它們的尾骨乃至下半個軀體都先是盤起——這也是一期一振在耽誤時間後還能有轉身的空隙的願意,隨後猛然繃直,身體就和利箭一般、挾帶著巨大的力道被彈出去,接近目標的時候狠厲地一扭頭,銜著的短刀就能猛地刺穿對方的肌理,拉出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一期一振屈膝背對著他們,因此絕大部分襲擊都是順著他毫無防備的後背而去,只是瞬間,他的軍裝就被無數短刀刮破,從破口處滲出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