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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清到底是真的看穿了一切、還是在刻意往最壞方向猜測,低語道。
「一期殿也好,前田也好……他們的所為和結果,都只是比我們先了一步。」
壓切長谷部心神俱顫,但恍惚間,似乎又有一種早有預料的、冰冷徹骨的塵埃落定感。
明明是為了維護歷史而生的付喪神,但最終不管是為了歷史還是為了審神者,他們都不知不覺被這個漩渦一樣的時代攪入,難以抽身,不知何時就會被其中的暗流折成片片的金屬殘骸。
這,或許才是時之政府要將付喪神、審神者與歷史隔絕的原因。
不僅是為了避免付喪神一時衝動破壞歷史、反而給時間溯行軍助力,也是為了避免歷史的洪流將他們這些刀劍碾碎。歷史上的大名、名將何其之多,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逆轉時事,唯一一個不甘自身結局奮起的人還是溯行軍的織田信長,卻也還在抗爭之中……他們這些能列位為低級神明的刀劍付喪神,又能做到什麼又能改變什麼
而鶴丸國永還在說話。
「多虧前田帶來的消息,就算是可能淪為溯行軍、就算是可能喪失靈性連本體都淪為凡物,我們也還有一線生機。但是,我等的謀劃也好、這樣的生機也好,都過於劍走偏鋒。與其指望時之政府主動憐惜和讓他們發覺我們的生機所在,不如由你帶這消息過去。也唯有你返回到主公身邊,我們才敢真正放手一搏。」
「若要有一個人能盡全力將或許已經不再是付喪神的我們帶回來,只有身為近侍的你——」
「長谷部,這件事上只有你!我們只信任你!!」
這是從壓切長谷部接過近侍職位後,他幾年如一日地在刀劍男士中建立起來的、沉重至極的信任感。
不是因為武力上的強弱,也不是因為對主公的忠誠,更不是因為他始終把持的內政與刀劍男士行事的底線……而是,在這種時候,唯有壓切長谷部能夠讓所有刀劍男士信服,單他一人就足以成為這時代里孤立無援的刀劍男士們的後盾。
僅僅是聽到鶴丸國永這麼說,壓切長谷部已然有了窒息感。
他咬牙將手抽出,因為驚駭還在起身後踉蹌後退了幾步,視線下意識地與太刀男士灼熱的眼神錯開,卻也喉嚨堵塞,根本說不出斷然拒絕的話,只能艱澀道:「不。主命是令我擔任近侍,絕不是為了讓我在這個時候抽身而逃!比起我來、比起我來……」
而白鶴對他的掙扎無動於衷,只仍然跪坐在原地,如日光穿破雲層、霧靄盡散一般笑了起來。
「長谷部。」他說道,「為我們收殮遺骸吧。」
第474章 穿越之四百七十四
對明智光秀等人來說,一決生死的時候就在六月一日——掐指一算也只剩下十餘日可以布置的時間。但對於織田家的其他人來說,織田家仍然是如日中天,哪怕疑似很快就要與毛利家展開決戰,也幾乎沒有人會感到畏懼。尤其是三月徹底戰勝武田的興奮還未消失,此時的織田家士氣極旺,幾乎人人都指著這一戰立下大功——如果連毛利都被掃平的話,剩下的那些大名和他們的領土便只有被織田掌握在手的快慢的差別了。
天下仿佛已唾手可得。
這種時候,丹羽長秀卻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
「——殿下,近日似乎有些不對。」
不對的當然不是「三郎」這次突然亂跑失蹤、等家臣們不得不對他又一次要親上前線的亂來之事進行自我說服才出現,結果這麼一個消失的時間裡居然沒有帶著歸蝶一起……啊當然這確實有點不對,但是丹羽長秀對織田前家督的夫妻感情並不感興趣,也不打算就此發言。
他覺得不對的地方,一則在於德川家康前來,「三郎」雖然仍然表現得對德川家的家督十分親厚,但是這種親厚與以往的不拘小節還是有所差別。這當然可以解釋為「三郎」掛心即將與毛利展開的戰鬥而無心與德川家康閒談,但是,如果當真是如此掛心,便沒必要讓他丹羽長秀來招待德川家康。因為現在與毛利直接對峙的是位在播磨的羽柴秀吉,丹後的細川藤孝、丹波的明智光秀在後拱衛,而在更後方緊鄰著明智光秀的就是位於若狹的丹羽長秀。以以往羽柴秀吉與他對外表現出來的親厚,實在沒有必要特地將他抽調到安土招待德川家康。
……簡直就像特地為了將他調開一般。
這個時候不要說什麼明智光秀招待德川家康不利、這個任務才轉移到他頭上之類的理由。以他對明智光秀的認識來看,這個男人絕不是什麼會在這方面疏忽的人。
而二則,就在於「三郎」先前將四國地區中的阿波賜給了織田信孝,這對稱霸了四國地區的長宗我部元親來說與侮辱無異。他聽聞「三郎」有意讓他去輔助織田信孝攻破四國,但是是這件事無疑會產生深遠的影響——不是對他,而是攻打長宗我部元親這件事本身會對明智光秀的勢力及在織田的影響力造成重大打擊。明智光秀在織田家根基薄弱,能稱得上是交情很好的人幾乎都是先通過他牽橋搭線投向織田,這期間中建立起來情誼,說是好友,不如說是同盟更恰當。也正是這種利益交換、融合所串聯起來的網絡,才讓明智光秀實質上有了作為織田家四大軍團之一的大將的實力——畢竟單單靠三郎的信賴寵愛與明智光秀的才智,是不可能服眾的。長宗我部元親算是這個小同盟中的重頭,因此織田一提起要攻打長宗我部元親所在的四國,明智光秀會有多左右為難,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