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頁
他清楚地知道刀劍男士們對他具有並不明顯卻十分嚴重的排斥。這種排斥並不能阻礙他為三郎效力,也不能妨礙他的生活,但這種疏遠的關係也直接導致了明智光秀並不確定自己能從刀劍付喪神口中得到真實的信息。
以他的才智,自然不可能把握不住某位刀劍男士的內心。可刀劍男士也並非是單獨面對他——毫無疑問,這群刀劍男士彼此之間或是存在特殊的聯繫,或是付喪神們的排外心理,在岐阜城內為三郎工作的同時也形成了目標一致的小團體,在面對明智光秀的時候不至於全部隱瞞,但必定會有意識地保留部分內容,這部分內容也是被他們統一決定為必須隱瞞的。
就如在他們內部已經眾所周知,卻在不動行光說出口之前沒有一個刀劍男士會在他與三郎面前提起的「本能寺之變」。
明智光秀終歸也是凡人,無法做到甄別刀劍男士每一句話的真假。刀劍男士們並不擅長欺騙,然而他們生活的地方是戰國時代織田家的本丸,也就註定了即使說的是真話也不會被人毫不遲疑地相信——審神者從始至終都讓人難以理解的思維方式除外。
彼此之間毫無信任可言,相比之下不動行光初時的行為雖然引人注目,但對明智光秀卻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想要知道的,是「刀劍男士」與「時間溯行軍」之間的真相。
詢問「北之莊城的事在你們預知之中嗎」,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也就是說,刀劍付喪神本身並不覺得他們所知的事情是「預知」。
而之前鶴丸國永在對他解釋的時候,說出口並被其他刀劍男士默認的話是「相對於你們而言是『預知』」。
並不是預知的預知……這是什麼呢
今劍也曾坦言刀劍們的使命是「維護歷史」。但對於這些鎌倉時代、甚至久至平安時代的刀劍而言,「歷史」二字指代的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現在(戰國時代)啊
明智光秀察覺到自己還漏掉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只是他目前毫無頭緒,無法更深入地去思考,只能在抓住眼前的線索後將其深埋在心裡,日後再去尋找答案。為了確認不動行光的答案真假,他進一步詢問的是「富田長繁與一揆眾響應,你們知道嗎」這樣的問題,將條件範圍限制在了當時發生的事。
而那個時候,不動行光的回答是「知道又怎樣」。
戰局的變化難以捉摸,富田長繁從起兵到誅殺桂田長俊,時間把握的十分精準,手段也果斷狠辣。北之莊城更是迅速被圍困,消息難以傳遞,即使是聰慧如明智光秀,也只是在得到桂田長俊身死的消息後,才判斷富田長繁是一揆眾的同謀而非被推出來的棄子。
不動行光顯然沒有半點政治敏感度,在北之莊城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單靠不動行光當時能獲得的信息,至多也只能明白「富田長繁起兵」與「桂田長俊被殺」一事。將富田長繁的行事與一揆眾聯繫起來,這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下達的猜測!!
而不動行光承認得,實在是太過坦然了。
就算不知道刀劍付喪神的「預知」真面目到底是什麼……但也已經足以認定,這群刀劍付喪神,根本就是已經知道了未來數年內會發生的所有事,並包括其內情吧!!
他們「預知」的不是三郎會遇到的幾次戰役,而是整個亂世的命運!
那麼之前鶴丸國永說的,「在『本能寺之變』之前,一切都是站在三郎這一邊」,意指的也不是刀劍付喪神們站在三郎這一邊,而是三郎爭霸天下的路途並不十分崎嶇,就像是一切都站在他這一邊……指的是這種意思嗎
刀劍男士們申明的、他們「在為『有關織田信長的萬事都往好的方向發展』而努力」的事,到底是為了三郎本人,還是為了那一份已經預知到的」命運
所謂的「本能寺之變」,這群付喪神到底是不能插手,還是早已打定主意袖手旁觀!
只有明智光秀自己才知道他那時的心神有多動盪,又是多努力才克制住就這這種話題問下去的欲望,去問幾個已經是存粹分散不動行光注意力的問題。
三郎會是歷史留名的角色啊……僅僅是因為這個,刀劍付喪神才會齊聚在他身邊嗎
何其可笑!
區區一個時之政府,竟然也敢覬覦三郎的聲名,藏頭露尾地想要謀求什麼東西嗎
明智光秀並不覺得被覬覦是什麼羞恥的事情。三郎的爭霸天下早已不是一句口號,而是切實地取得了部分成果——既然已經站在眾人之上受人仰望,自然也會迎來他人的敵視與貪慾。真正讓他覺得惱怒與驚懼的,是在見識了刀劍付喪神對三郎的盡心盡力後,看對方並不純粹的目的,以及可預見的、足以被稱之為背叛的行為。
憤怒到底還是影響到了他,以至於他還是露出了一點行跡。也就是緊隨而來的一句「時間溯行軍想要掠奪三郎的戰果,你們如何保護他」。
那個時候,不動行光的回答是「從他們手裡保護信長公」。
——而明智光秀清楚地知道,時間溯行軍的目標並不只有三郎一個。
因為羽柴秀吉、德川家康,甚至他自己,都曾經遭受過時間溯行軍的攻擊!!
姊川之戰里,時間溯行軍想要擊潰德川家康來造成織德聯軍的潰敗,這或許還能說得通。但金崎殿後那時,羽柴秀吉與他抵抗時間溯行軍的時候,三郎已經飛馬逃離了金崎。不僅柴田勝家等人已經撤出,織田家的實力得到了保存,甚至最後到來的德川家康都踏上了回京之路。那時的織田家大敗已經是事實,何談「時間溯行軍掠奪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