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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從誕生到成為付喪神, 時間過去了太多,連記憶也在淡化,反而是被灌注進來的「歷史」占據了上風。但對於自身的經歷, 厚藤四郎還是記得一清二楚的。從足利將軍家再到被本阿彌光德購入,交給一柳直末後又傳到了黑田如水和豐臣秀次手中, 厚藤四郎的經歷十分複雜, 但也很清楚明了——他並沒有在織田家待過。
即使現在突然出現在織田家,被織田信長這名審神者召喚而出, 但實質上也只是歷史上厚藤四郎從足利將軍家流落到堺市商人手中、再轉售給本阿彌光德的過程中一個小小的推動。甚至因為厚藤四郎(付喪神)的出現,他甚至免去了在商人手中轉售等待的時間,會因為籌措軍費而直接與本阿彌光德進行買賣。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嗎
大概不是吧……但是, 這樣既定的歷史, 似乎也不是什麼讓人難過的事情。
——……或者說, 能在三郎既沒有鍛刀, 又沒有購入新刀的情況下還能出現在三郎面前,成為織田家本丸的一員,這樣的巧合也太厲害了一點了!
總之,在消化了「審神者是織田信長」以及「目前生活在戰國時代」的爆炸性事實,厚藤四郎也同時消化了本體被賣出百貫價錢的事實,正式的成為了織田家本丸的一名刀劍付喪神。
不過,在厚藤四郎感受到織田家本丸的可怕之前,他就先感受到了三郎的高行動力。
因為才解決了足利義昭的事情,三郎事實上並沒有回到岐阜,而是在近江附近、接近德川領土的地方駐紮。這個位置正是朝淺井便於出兵的方向,在開作戰會議的時候家臣們糾結的才只是先攻打淺井還是朝倉。
而在決定了攻打的順序和手段後,三郎就直截了當的出兵了!
一點緩衝都沒有,當天定下當天出兵!
小谷城下的市場只用了一個下午就被燒得乾乾淨淨!
……這樣的快節奏,有的時候還真是會讓人覺得害怕呢。
執行這項任務的人並不是別人,正是丹羽長秀和羽柴秀吉。
早在1570年,姊川之戰之前,羽柴秀吉就曾經作為主力,在小谷城下町四處放火,將屋舍和田地統統燒掉。之後羽柴秀吉受命在橫山城戍衛,並有竹中半兵衛作為監軍在旁監督,對於近江的情況以及十分了解。
這一次三郎選擇繼續攻打小谷城,羽柴秀吉自然要來接待三郎並聽從三郎的命令。
自己名下的一切都是由三郎賜予,這樣的認知讓羽柴秀吉尤其不忿。目前織田家只有明智光秀拔了頭籌,得到了建城的許可,其次是森長可接替了父親的位置,也一併成為了金山城城主。
有自己的城池,才代表有自己的勢力。目前被三郎封為四大軍團大將之一的羽柴秀吉,儘管也帶出了一部分對他忠心耿耿的軍隊,但這些事實上還是受三郎的管束,用於供養士兵的糧食和錢財也是織田家來付。因此,就算羽柴秀吉再怎麼努力,他名下的士兵還是織田家的人,而不是他專有的兵力。
沒有城池的稅收作為後盾,也沒有良好的出身作為保障,羽柴秀吉連自己的私兵都沒有辦法打造,也只能一邊在織田家賺取功績,一邊在軍中收買人心。
在三郎到來之時,他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滿懷喜悅的表情,在第一時間就跪倒在了三郎的面前,用滿懷崇敬的口吻道:「殿下!沒想到殿下這麼快就到了這裡——之前送去的那些鐵炮好用嗎」
「嗯!你這裡送來的鐵炮都很漂亮喔!」三郎毫不吝惜地大加讚揚,「不過沒等用上武田先生就去世了……奇怪,我記得歷史書上有些用鐵炮對付武田軍(長筱之戰)來著的」
思考半晌無果,三郎也就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羽柴秀吉身上:「那這次小谷城也繼續拜託你了。」
光從三郎的神態來看,羽柴秀吉就明白三郎根本沒有將鐵炮歸還的打算。他低下頭,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是」,任誰也看不到他吃了啞巴虧之後的扭曲神色。
邊上的羽柴秀長見到兄長如此拼命掩飾怒意的模樣,當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在羽柴秀吉兇惡地瞥過來之前,他聰明的搶先一步對著三郎發問,雙手即使是站著也交叉著放在腦後,一副典型的吊兒郎當的姿態:「殿下,這次打算怎麼對付小谷城來得雖然是交代了兄長去放火,也好歹給個大致目標嘛。」
只可惜被轉移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兄長羽柴秀吉完全沒有領這個情。形似猿猴的矮小男子抬起頭,陰鷙地看了羽柴秀長一眼,顯然是記下了他那一聲沒忍住的嗤笑,只礙於三郎在場,所有人的眼光目前也都落在羽柴秀長的身上才沒有登時發作。
他表情迅速地落滿了忠厚的笑容,起身後像是責怪又像是寵溺一般地在羽柴秀長背上拍了一掌,斥責道:「你怎麼能以這樣的口吻和殿下說話秀長!」
之後受了這一掌的羽柴秀長本人感受到了秀吉一掌拍下後,五指張開又合攏,硬生生的將他後背的皮膚鉗起來的痛感。
這樣陰戾的警告讓羽柴秀長在疼痛的同時又有著說不出來的舒爽。他瞥向兄長毫無破綻的笑臉,對於其下隱藏的毒辣深為嘆服。
這樣狠辣的、怨恨著織田信長的人——竟然在為信長賣命。明明心裡已經恨到不行,還能維持表面上的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