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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如同身處於自己的過去,看著還只是被人使用才能發揮鋒利度的自己在眾多人之間轉手,不管是痛苦還是愉快,都沒有干涉的立場——即使此時的刀劍並不具有意識,日後的刀劍付喪神能夠出現也並非是因為過往的經歷,但他們的性格與情感確確實實是與身為刀劍的自己的經歷相關……即使這也可能微乎其微。像是「厚藤四郎」這種並沒有明確的被送入市場的時間的刀劍還有可能在織田家多留一會(當然三郎完全沒有留下來),但是「壓切長谷部」與「鶴丸國永」這種有著明確的、留在歷史中的轉手記敘的刀劍, 是絕無可能改變自己宿命的。因此壓切長谷部從一開始就已經斷絕了阻止這種事件發生的想法——從誕生至今, 他只是一直在刻意迴避這一歷史事件, 即使這件事的發生時間已經離他越來越近, 他也控制著自己, 沒有在被送走之前就按捺不住地去請求三郎將「壓切」留在身邊。
他本來不至於這樣糾結。困擾他許久的,僅僅是「為什麼將他送給連直臣都不是的人」,而非「為什麼將他送人」。只是因為審神者是織田信長的緣故,才讓他越發為難。在意識上他將名為「壓切」的刀劍與身為付喪神的自己分割開,情感上卻又讓自已與這個時代的「壓切」統一。他的使命讓他認為他應當順應歷史去坐視甚至促成這一歷史事件,私心裡卻難以放任自己去眼睜睜的看著「壓切」被如此隨意的丟給一個人。
既擔心身為付喪神的自己影響審神者的想法,從而改變歷史;又想要去影響「織田信長」的想法,從而改變歷史。
這就和刀劍男士們至今都想迴避的「本能寺之變」一樣,是一旦想要思考、想要做出抉擇就會飽受煎熬的事情。在他看到「壓切」確實如歷史中的一樣被佩在了黑田孝高的身上的時候,鶴丸國永與一期一振還因為壓切長谷部的反應頗為緊張——但壓切長谷部本人卻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情。
在除了苦痛、失落、憤慨外,還有「終於來了」的如釋重負與自我厭惡。
因為審神者是織田信長的緣故,他不得不直面原本只會在自己記憶中出現的、被送走的場面。
也所幸,因為審神者是織田信長的緣故,他才能問出自己被送走的原因,而不至於繼續陷入自我懷疑的矛盾與痛苦中。
「如果我並不是這樣的話……不,如果我並未出現在您眼前的話。」他對著三郎最後問道,「您仍會將『壓切』送走嗎」
「你們都已經出現了,再怎麼和我假設,我也很難當成你們真的沒出現的樣子嘛。」
作為毫無自覺但實實在在是只看重結果的人,三郎對於壓切長谷部此刻的表現十分苦惱——他雖然是爭霸天下的人,但完全不是什麼深明大義、體諒手下的類型,粗糙而直線條的神經讓他完全不會繞彎子和懷柔政策,對於壓切長谷部寫滿複雜與傷痛的行為表現,也半點沒有深思的想法……啊不對。既然會在這反覆的問他「會不會送走」這樣的問題,長谷部難道說在糾結他將「壓切」送人嗎!
會想到這一點,實在是太難得了!
從來就是將刀劍與付喪神分開看待的三郎真的是十分碰巧的才會有這麼一次正確的對上了刀劍男士的腦迴路——由此可見,壓切長谷部的幸運度實在是比一期一振要高出太多。已經四十二歲的男性認真地思索了片刻……仍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是太對得起壓切長谷部了!
作為一位拒了數珠丸恆次、送了大般若長光、贈了鶴丸國永的織田家家督,三郎完全不覺得自己隨便將麾下刀劍男士在這個時代的「本體」送人有什麼不對,連開口說話時的理直氣壯都沒有分毫的折損。
「這種假設已經不會發生了,你再怎麼問我也沒辦法回答你。不過——你們能出現,對這件事我還是很高興的啊。」
壓切長谷部的手不由得再緊了緊。隨即他好像現在才察覺到手掌上的痛楚一樣,忙不迭地鬆開了手,卻沒想到久握的拳在鬆開的時候又帶出一股酸麻的痛感,讓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表情更奇怪了幾分。眼底似乎被喚出幾分希冀,他稍稍抬起了眼,看向三郎的臉。
三郎半點沒有停頓,繼續說道:「因為突然出現了時間溯行軍實在是太麻煩了。要阻止這麼多人,我也是會為難的。而且他們也總在阻撓我去拿下天下,你們能出現實在是幫了大忙!而且還是付喪神——原來東西放久了真的能出現妖怪啊!很厲害喔!」
壓切長谷部:「……」
他早該想到的。沉迷於天下的織田信長怎麼可能會有身為審神者的自覺呢。從一開始這個男人就完全沒有將「維護歷史」放在心上,根本是將時間溯行軍當成了和淺井家武田家一樣的、與織田家敵對的勢力,刀劍男士的地位也就和堀秀政、羽柴秀吉、甚至是身為小姓的森家三兄弟沒什麼差別吧。
「而且能告訴我身為刀劍的你們到底在想什麼,這不也是不錯的事情嗎」沒有發覺壓切長谷部的僵硬,三郎自顧自地說道,「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用那麼多的刀,總會送給別人的——這麼一想,小光當年把『壓切』送給我,結果我現在都還沒送給過小光刀劍吔」
突然想起這一茬,三郎露出了一閃而逝的吃驚表情。
「回頭買給他吧——總之,其他沒有表現出想法的刀我是不知道啦,所以就我來處理喔。但是長谷部既然這麼明顯的表現了喜好,我來滿足你還是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