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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織田家的家臣們已經很習慣了。
發生改變的是織田家軍政上的作風。在明智光秀很快就擬好了可行的「德政」並交由三郎過目,又經過一次修改後,立刻就得到了三郎的大力支持,並且在真正實行前為了降低那些公卿的戒心,織田家還對以往的外交政策稍作改動,開始與位處較為偏遠的大名們交流感情,甚至將良馬贈送給了豐後國的大友宗麟以示友好。
三郎在二月底的上洛,目的也變為了指揮修築道路的工程——如視察京都、購買甜饅頭一類的真正目的,就是家臣們萬般無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不會被人發現的東西了。
大概是被三郎這樣的難得和緩的行事給安撫到了,織田家在三月十四日推行的「德政」完全沒有受到質疑和抵抗,原本就已經窮困潦倒的公卿——與「武家」對應的「公家」之人,他們也輕易地信任了三郎的「德政」,連三郎這麼做的理由都自發地幫三郎找好了(應對「災厄之年」),喜笑顏開地去領走自己被分配到的領土。
……然後毫無防備的,在四月六日三郎就再度出兵,去攻打河內國的三好笑岩了。
「喔,小光好久不見——不對,前幾天才見過。」甫一見面,三郎就毫不在意身份地朝明智光秀揮著手,示意對方看過來,「這邊怎麼樣了」
在四月四日的時候,明智光秀就受命作為先鋒先一步南下,織田家修路的做法大大縮短了織田家這次行軍的時間,四月六日出發的三郎在七日就到達了目的地,和明智光秀確實是沒有分開多久。
明智光秀只是緩緩點了點頭,回答道:「武田已經收到了御內書,意欲攻打德川。」
先別問為什麼在1575年的開頭三郎半點沒有管武田、對越前也是持續著放置的狀態,眼下跑來攻打和甲斐武田方向完全相反的河內國時反而提起了武田家……一切都是因為,這就是明智光秀的詭計!
嗯,其實這是織田家諸多家臣——包括柴田勝家、丹羽長秀等等,在三郎的任性要求下共同促成的結果才對。
在過年的時候,明智光秀就已經預見了武田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因此建議三郎推行「德政」。有關「災厄之年」的說法雖然並不被明智光秀信賴,但是這個說法實際上已經廣為流傳,再加上三郎接受了建議,給予了那些公卿實實在在的領地,因此甚至不用刻意推動,「織田信長懼怕災厄之年」的流言就自然而然的越傳越廣了。
這種虛無縹緲的流言自然並不能被那些大名信服——武田勝賴不如其父信玄智謀出眾,但也不是蠢材。真正被流言影響到的人正是被逐出京都的、連將軍之名都變得十分可笑的足利義昭。
足利義昭自成為將軍起就一直生活在三郎若有若無的威脅下,先不說心性,缺乏錢財就已經讓他難以打造出自己的班底,被逐出京後更是再難與織田家對抗——但是這樣的足利義昭,也仍然有著在戰國時代他人難以替代的特別之處。
首先是他深恨織田信長……嗯這點恐怕不是難以替代的。但是作為被三郎一手扶持又一手拉下的、自認為形如傀儡的人,足利義昭對三郎的恨意絕不會輕易消退。因此,別人的話明智光秀還無法保證,但是足利義昭卻是從被逐出去後就一直持之不懈地往其他大名處寫信、唆使他們共同對抗織田。如今再加上「災厄之年」這種說法,曾出家為僧的足利義昭深信這種虛無縹緲的言說,因此在得知三郎實行德政後,必然會再度向其他大名寫信,希望他們在這一年裡抓緊時間出兵攻打織田家。
其次,便是足利義昭目前仍然有著的將軍名頭了。
目前誰都知道,足利義昭已經連面上的一點將軍體面都沒有了,但他仍然是朝廷認可過的征夷大將軍。他的要求便是「大義所向」,有了這個「大義」,武田勝賴對於織田的進攻才會名正言順——表面上的名正言順。
可以說,留著對織田心懷恨意、所言所思又是「大義」的足利義昭,對織田家來說並不利。但可惜的是,即使室町幕府已經名存實亡,也仍然是存在了兩百多年的、足利家建立的武家政權。織田家確實在壯大,但目前只能算是「有利的競爭者」而非「唯一的競爭者」,未將這天下大半攬入懷中之前,織田家能做到的極端也只有將足利義昭逐出京去。
這世道仍需足利義昭存在,作為一張可有可無的遮羞布。
總之,足利義昭必然會再度寫信給諸國大名——給予武田勝賴出兵的「大義(藉口)」,就是明智光秀想要做的。
至於為什麼會這麼做……
「所以我就說啦。」三郎理所當然地說道,「小光一直說我們無法掌握武田出兵的時機,但事實證明,也是做得到的吧」
就是因為這位織田家家督的奇思妙想。
三郎的想法十分的簡單:出兵需要理由與機會,那麼「理由」已經由明智光秀費心費力寫出德政的措施,拐彎抹角的達成了。僅需的機會,靠織田家來決定,也並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情。
他這種想法當然沒有錯!卻與這個戰國的主流思維完全相悖,以至於參與了的家臣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背後一涼。
早在三月份的時候,織田家就已經知道了武田意欲攻打德川。但三郎當時並沒有動作,在四月份的時候才突兀地出兵前往河內——這便是完完全全的「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