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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被三好等人擁立的傀儡將軍足利義榮,在織田家上洛之時就已經去世,短時間內無法扶植出一個新的傀儡,導致足利義昭不管用哪個方面看都有了更大的贏面。另一部分原因在於聯手傷害了足利義輝的三好三人眾和松永久秀對立,雙方持續內耗,面對織田家已經無力對抗。
擁立足利義昭上洛,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了……不,不能說是虎頭蛇尾,應該是在沒有造成多少損失的情況下,取得了織田家和足利義昭都想要的結果——接下來就只剩下上奏朝廷、由天皇宣派將軍這些程序性的後續。
然而,這些才是織田家最苦惱的事。
對京都的人來說,哪怕「織田信長」的名聲再響亮,也只是來自尾張的鄉下人。平民或許還會對織田信長報以景仰,但貴族們就是實實在在的不屑了。哪怕織田家的家臣們都明白,他們的總大將織田信長年少聰慧、學習過各色禮儀並且成績優異,但也不敢保證,從1549年的某天起就放開了浪的織田信長到底還記不記得這些程度和禮儀。
「啊還要去寫奏摺我不懂這些。」
看吧!果然全忘了!!
不要廢了半天工夫上洛,成果卻毀在不懂禮儀上啊!
實際上才是學過一系列禮儀、真正的織田家嫡子的明智光秀,見狀立刻在其餘家臣瀕臨絕望的目光下,擔負起給三郎惡補禮儀的重任。
但是想也知道,能不愛學習到明明帶來了歷史書還能懶得看本能寺之變的罪魁禍首是誰,三郎對於這類枯燥的東西實在是深惡痛絕。別說只有一晚上給他惡補,哪怕是給他一個月,三郎都不見得會安靜聽一天。
非常時期,就要祭出非常手段——這麼想著的三郎,豪氣萬千地拍上了明智光秀的肩膀:「決定了,明天就由你去朝廷吧。反正也是一樣的臉。」
——
明智光秀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再一次恢復織田信長的身份,哪怕只是短短一天。
在他逃出尾張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出了放棄身份的決定,即使織田家越來越強盛,但是本性溫柔聰慧的他也從未想過取回自己的地位。甚至當他以明智光秀這一身份成為織田家家臣時,他已經清楚地為自己未來的人生做出了安排,即一直蒙著臉地過下去。
……然後三郎就以「同樣的臉要善於利用」這種理由,讓他代替織田家前去上奏朝廷。
織田家的家主,這一身份在那個男人眼中一文不值——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明智光秀發現自己竟然並沒有感覺到挫敗。
他是為了織田家和對於三郎的歉疚才請求成為家臣,但是因為本身敏感的身份(真織田信長),他也早早做好了付出比其他家臣更加努力才能獲取些微信任的準備,但是三郎卻並沒有像他這樣遲疑,而是一早就乾脆利落地表示了對他的足夠信任。
到底是三郎有能應付他的底氣,還是真的就是這麼豁達的人呢
被賦予原本屬於自己的「織田信長」名字,只要以「織田信長」的名義下令抹殺與他交換身份的「明智光秀」,三郎或許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了啊。難道在三郎眼中,他明智光秀就這麼對織田家沒有野心嗎
一邊在心裡苦笑,一邊以完美無缺的禮儀向天皇行禮,明智光秀對於三郎,已經是發自內心的敬服了。
大概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將織田家帶到他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高度吧。
——
朝廷很快就接受了明智光秀呈上的奏摺,在趕回落腳點後,明智光秀第一時間讓人將「明智光秀」帶來,並屏退左右——不得不說,在離開時他的乳兄池田恆興那種責怪的眼神,看的明智光秀背後都要毛毛的。
等到偌大的房間只剩下兩個人,明智光秀連忙和三郎換回了衣服,面巾也重新蓋到了頭上、隨時可以裹住臉,才鬆了從一早就提起的一口氣。
「我有聽人說,小光今天做的很不錯。下次這樣的場合也拜託你了。」
「……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明智光秀心裡五味陳雜地回道,「今天用我的身份,有遇見什麼事嗎」
「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院子裡的樹長得剛剛好,就去爬了一下。」三郎理所當然地說道,並沒有頂了身份就要維護人設的自覺,「然後有被人看見。」
「這樣嗎。」明智光秀總算明白池田恆興那個責怪的眼神從何而來——大概是認為「信長」竟然短短一晚就帶壞了「明智光秀」吧——忍不住低笑出聲,「被人看到也無須在意。」
「不,但是那個人我覺得很眼熟。但是年紀大了,好像也不記得到底是誰了。」三郎卻這麼說道,「然後他有托人帶這個給我,請我轉交給你——咦,是請我轉交給『信長』」
「有人想托『我』送東西給您嗎」明智光秀有些驚訝,「但是,除了細川先生應該不會再有人和我相熟」
「不管這些,總之是禮物喔。」
三郎並沒有計較身份是否可疑,這一類對他人來說至關重要、對他自己來說卻無關緊要的問題,就在明智光秀的注視下興致勃勃地打開了禮盒。
禮盒是長方形的,由上好的木頭打造,細聞上去還有一些薰香的味道。包裹禮盒的也是名貴的布料,足見送禮者的用心和忐忑——如果不是忐忑,那麼對「尾張的鄉下人」不應該如此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