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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才見過羽柴秀吉,這麼快就再見第二次,雖然有「螢丸」作為見面的合適理由,但是這無形之中又給三日月宗近增添了投誠的籌碼。三日月宗近若是想要緊逼,羽柴秀吉的態度就很難拿捏到恰到好處——目前來看,織田信長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的「甲賀忍者」被他人驅使,唯一的例外只有明智光秀。這個時候與三日月宗近親近,說不定會讓織田信長將目光更多的放在羽柴秀吉的身上,而這種目光不一定是全然的評判與善意。
羽柴秀長咧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他的眼睛在笑起來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眯起,只留出細細窄窄一條縫。但是他的眼裡從來就鮮少有過善意,絕大多數時間中都是如蛇類、或是掠食者一樣的冷光。他這一次笑起來也同樣是以這種眼光看著兩位付喪神,那兩張動人的臉龐未能動搖他分毫,唯有在偶爾瞥見三日月宗近置於盔甲之上的本體刀刃「三日月宗近」的時候,他的目光才驟然凶獰了幾分。
他悄悄走了進去,只套著足袋的腳幾乎是貼著地面前行,一點聲音都沒有。而後他握住了「三日月宗近」的刀柄,大拇指頂著鐔,緩慢地抽刀,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在緊閉窗戶、透著極淡酒味的陰暗房間中,這一振「三日月宗近」的刀刃分明也有著如弦月般的刃紋。
——織田信長不僅讓這些甲賀忍者以刀劍為名,還給他們配上與代號一致的刀劍。
就算知道羽柴秀吉手中的「三日月宗近」才是真正的「三日月宗近」,羽柴秀長也不由得對五阿彌切(付喪神三日月宗近)手中的仿製品(本體刀刃)產生了輕微的厭惡感。他在三日月宗近於人前露面的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位付喪神,但是他與兄長羽柴秀吉類似,對於這樣出色的姿容並沒有多少觸動——三日月宗近可以被人描摹學習的風姿反而更能觸動他一點。
給五阿彌切帶上和「三日月宗近」幾乎一模一樣的刀……織田信長到底在想什麼
是單純地並不重視羽柴秀吉才輕率地做出這種類同折辱的行為,還是說……在意有所指呢
三日月宗近與羽柴秀長見面也不過兩次。第一次的茶會上三日月宗近自然沒有帶本體刀刃出席,第二次——也就是昨夜,三日月宗近一直將刀拿在手中。這名付喪神的狩衣又寬又大,袖子下端並未縫合,刀刃拿在手裡輕易的就能被衣袖完全蓋住,只露出一截刀柄。羽柴秀吉和羽柴秀長都沒有覺得「三日月宗近」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對——他們織田家的前家督有時候就是這麼難以理解,而且「甲賀忍者」中除了「三日月宗近」外還有「鶴丸國永」「一期一振」「蜻蛉切」,聽上去就像是單純的在集齊名刀。可是名字容易取,想要找到與名刀幾乎一樣的仿製刀,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夠做到的。
他將這一振刀刃(本體刀刃)重新收回刀鞘,輕輕放回了原處——不管是角度還是位置,都和「三日月宗近」(本體刀刃)先前呆的位置一模一樣。羽柴秀長冷漠地看著那一振仿刀(本體刀刃),好一會兒才緩步後退,悄悄地關上了門。
羽柴秀長的無功而返並不在羽柴秀吉的意料之中,但羽柴秀吉樂於見到這一點——理由正如羽柴秀長想的那樣。所以他在面對帶著軍帽、皮膚白皙的螢丸時,表情與言語都非常的親切誠懇,是與面對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太刀時若有若無的疏離與意有所指截然不同的、類似長輩的態度。
三日月宗近的相貌被羽柴秀吉認定為是用什麼特殊的方法達成的,但是三日月宗近的眸子好歹偏向暗色,次郎太刀燦爛的金黃雙眸確實著實讓羽柴秀吉心頭一驚。有了當時的印象打底,此時他再看螢丸的白髮綠眸時,也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老實說,羽柴秀吉也曾經見過綠眸的傳教士,這怪異卻好歹熟悉的顏色讓他能夠面不改色的對螢丸露出微笑,連一絲一毫的戒懼都沒有漏出來。
從年齡上看,已經四十歲的羽柴秀吉確實能夠擔任螢丸的長輩了——單純從外貌的年齡上看的話。
「竟然是一個人趕路過來的嗎」明知故問地詢問了螢丸的名字、核實了對方甲賀忍者的身份之後,羽柴秀吉笑道,「真是了不起啊。」
「因為我走得比次郎快。」螢丸認真地回答道,「三日月先生要跟著次郎,所以也比我慢了。我是第一個到的。」
「這可不對。昨天三日月宗近和次郎就已經入住了。」只將螢丸正直的話當成小孩子的童言童語,羽柴秀吉的心裡更加滿意,口氣也越發誠懇。
「那就當是你說的這樣吧。」螢丸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最終歪了歪頭,滿不在乎地說道。
大太刀付喪神的身體比起織田家目前具有的幾名短刀付喪神都要更健壯一些——雖然這種健壯也只是普通小孩子的程度。但是並不知曉刀劍男士們異常的力量幾乎人人都有,在確定了螢丸趕來的時間後,羽柴秀吉就對這個孩子過人的資質暗暗驚訝。尤其是讓他覺得愉快的,是螢丸顯然還不知世事、天真單純的表現。
只是可惜的是,對螢丸再滿意,他目前也不能做出什麼多餘的舉動。
次郎太刀與螢丸都是三日月宗近帶到他面前的「投誠禮物」。他既然想要吊著三日月宗近,就不能與這兩名付喪神過多接觸,不然導致和三日月宗近已經到彼此心知肚明程度的合意突然崩裂翻盤,這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