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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信長似是陳述、似是威脅、似是誘惑的話語,在白日的時候也隱約在他的耳邊響起——
【和『織田信長』齊名——】
這讓他怎麼可能甘心。
他擊潰那些織田舊部時所用的戰法,被諸多人暗自稱讚已經習得織田信長的精髓。他獲得這個天下,也是站在織田信長打下的基礎上。只是在織田信長的道路上多走了一步,真的能夠讓他和這個男人齊名嗎
如果不能將這個男人徹底打壓下來,他曾經感受到的恥辱,想必就沒有洗刷的一日了吧。
但是,如果統一天下這樣的大業都沒辦法做到,那他到底還需要做什麼才能擁有壓過信長的名聲、到底還需要向哪裡擴張地盤——
一個名字驟然出現在他的心中。
「等天下稍微安定點以後,我準備向朝鮮出兵。」豐臣秀吉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向豐臣秀長道,「宇多喜、小西、九鬼必然要隨我同去。而且軍隊也要儘可能地調動起來。那麼可能在那時候有小動作的人,比如德川家康——給我看住他,做得到吧」
只是誇張地抱怨了一下自己兄長的愛使喚人,秀長很快笑嘻嘻地應承下來。
在他這次覲見時還症狀輕微、只是不知為何久久不愈的疾病,甚至沒能被作為抱怨的藉口,讓他和秀吉生出一分在意。
至於被他們在意、此時已經臣服秀吉的德川家康……這個時候,也確實沒有那麼乖巧。
雖然德川家一直被三郎看重、並且維持著良好的同盟關係,但是織田和德川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再加上三郎那種散漫的態度,德川上下的家臣幾乎都對這種同盟關係能否走到最後抱有憂慮。唯獨他們的主公德川家康鐵了心地信任三郎,並且在織田信長(明智光秀)的死訊傳來後,一度想要出兵替信長復仇,只可惜被秀吉搶先一步。如今,雖然已經向秀吉示弱,但德川家康的野心並未熄滅……或者說,這時候才真正肆意地生長起來。
他既然會早早改姓德川,怎麼可能真的對天下毫無想法!只是他起步得太晚,最初能取得的力量太過薄弱了,只能在被鉗制著的前提下艱難生長,而走在他前面的三郎又像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一樣,讓他光是追逐就已經拼盡全力。
織田信長這個男人……是真的,仿佛被天命所寵愛的男人啊。
他的德川家遭遇過數次幾乎要被斬盡殺絕的危機,勉力撐過後也是元氣大傷。而織田信長也同樣遭遇過數次被圍剿,卻每次都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重新站起來,甚至能夠比之前更加強盛。他既為這種天命驚嘆,也為三郎的性格而真心折服——不管德川處於什麼樣子的境地,三郎對他的態度沒有過絲毫的改變,作戰間也是真正將德川作為同盟來使用。甚至他對三郎妄言「我也想得到天下」,三郎也沒有斥責他,而是說「現在我要拿,我之後你拿得到也沒關係」。
天下間,還有誰能夠有這樣的心胸
他既然已經為這樣的心胸折服,又怎麼可能還能看得上其他人
他想要為三郎復仇,結果沒有成功。之後他改為支持織田信長的次子織田信雄,但信雄向秀吉投降。他做到這些已經仁至義盡,因此——
他要像三郎說過的那樣,「拿得到也沒關係」了。
若是天下一定要有一個主人,既不是足利義昭,也不是織田信長,又憑什麼要是豐臣秀吉,而不是德川家康呢
「如今,豐臣殿下雖然已經接受我們的講和,但是實際上一直是對我們置之不理,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去做」
對於家臣們的議論,德川家康只是淡淡地笑了。
「不用那麼著急。秀吉因為不信任而不願意徵調我們前去作戰,我們剛好可以趁這個時間積蓄實力——」
「然後,等待就好了。」
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從一介人質到如今的移封關東、領有數個國家的大名,他花費了四十多年。就算是要他再等下去、等上三年五年十年、等一個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反叛秀吉的機會……他也等得起。
第494章 真尾聲
「……原來是這樣嗎。但是,我信不過你。用著和殿下一樣的臉,不管怎麼想都可疑!」
「——但是,我相信殿下。」
「不,我不會逃的——我要死在這裡。」
「倘若殿下真的深陷危機,要靠你來隱瞞敵人的話……我對殿下的忠心天地可證,森家的男兒,也斷不會眼睜睜看著主公赴死而獨自苟活。如果你出現在這裡是殿下的意思,那我一定要在這裡殉死,一切才不會露出破綻。」
「明智光秀、明智光秀!!你切莫辜負殿下的信任欺瞞於我!!」
「你務必要將主公……保護……到最後!否則,便是九泉之下,我也……會、將你……」
森蘭丸臨死前的話語在他的腦海里反覆迴蕩。那個尚未成年的小姓在驟然發現他不是三郎的驚怒、再到決定自殺的果斷,以及最後瀕死時的怨憤不甘,都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記憶中。大概是這種森蘭丸為了三郎主動殉死的做法和他太過相似,他對於自己的死亡印象反而淡去,這種視覺上的刺激叫他根本無法忘卻分毫——
……不對。他不是已經在本能寺死了嗎!
明智光秀猛地睜開眼,身體頭一次沒有了病痛的拖累,輕鬆得像是隨時可以飄起來。他略有些木然地環視四周,看到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笑面青江、宗三左文字、五虎退……這些,都是被三郎帶到時之政府的刀劍男士們。還有一個他熟悉的竹中半兵衛,正遠遠地站在一邊。唯一讓他覺得陌生的,只有離他最近、圓頭圓腦的奇怪藍色的生物——但在他睜開眼後,也是這個生物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以鬆了口氣、有些後怕的口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