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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五月份,三郎如以往一樣毫無預兆地宣布要去賀茂神社參加五月五日舉行的賽馬會神事,並指明要明智光秀隨行,這個長年面巾遮臉的真織田信長才明白了三郎給他骰子的意思。
「那我們來丟骰子比大小。誰大誰先選馬!」
——那就是做這種用途的。當真是很老實地發揮了骰子原本的用處呢。
果然就不能太高看三郎直來直去的思維嗎!尾張大傻瓜什麼的真是夠了啊!
「恕我直言,殿下。」因為在並不封閉的環境裡和三郎對話,明智光秀很謹慎地用了敬稱,語氣微帶無奈地說道,「您要選馬做什麼」
「既然要去參加賽馬,那當然不能光看著。」三郎的表情難得地帶著嚴肅,配合上他有力的發言天然地有了讓人信服的氣勢,「我也要報名參加比賽喔!」
明智光秀:「……恕我直言,您要親身上陣去參加比賽太危險了。上賀茂神社遠在京都,四月份的時候本願寺不是還試圖放火攔截您嗎現在越前那邊一揆勢力已經占據上風,朝倉景鏡沒有救援,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在這個時候上京,一揆眾如果想要攻擊您,就不是上次上洛帶的三千人能解決的問題了。」
「不用帶那麼多人,快去快回嘛。」三郎一如既往地不注意自身安危,面對明智光秀理所當然地說道,「帶太多人,就算是原本不顯眼也變得顯眼了。帶一點馬廻眾就夠了,比賽保護兩不誤。」
「……請您務必要帶上足夠的護衛前去。」
「沒問題。」三郎一口答應,「那麼來投骰子吧。我打算這次選二十匹馬參加比賽,誰點數大誰就先在這群馬裡面選喔。每人十匹,看看到時候賽馬誰能贏吧」
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看著手裡本來是蘭奢待、先在已經被混著的膠糟蹋得即使焚燒也會有膠的臭味的骰子,自知無法阻止三郎只能同意對方荒謬想法的明智光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那麼來骰吧。」
說著,他將骰子握在了手中。
眼下他們正在馬廄旁邊,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可供骰骰子的道具,因此三郎同樣滿臉嚴肅地握緊了骰子,鏗鏘有力道:「三、二、一——開始!」
兩顆同樣丑的骰子同時從不同的人手中滾落,繼被用膠糟蹋之後、又滾了一身的灰塵黃土——如此對待名貴到花了大功夫也只取了一寸八分見方的香木,三郎這樣的做法在前無古人的同時大概也是能後無來者了。
只是勉強被捏成了方形的骰子轉的並不順暢,明智光秀的只在地上碰了兩下就不再動了,三郎的也只多了一下,最終的結果是明智光秀四點,三郎六點。
「喔先是我贏了啊。」三郎將自己的骰子撿起來,視線在馬廄里渾然不知自己命運、還在安詳吃草的數十匹馬中掃了一遍,最終落在邊角馬廄里,「我不太能分辨那種東西——那就那個了!最右邊那個!」
「鹿毛的馬嗎」即使在這方面也比三郎見識廣博得多,明智光秀除了對三郎的好運氣有了新的認識外沒有什麼其他想法,「殿下眼光很好。」
「反正這裡的馬都不錯吧。」三郎說道,「下一局開始吧——這一局變成小光贏了。要選什麼馬」
在這一局中丟出了「二」,奈何三郎確是「一」,明智光秀看著地上的骰子,眼中罕見的呈現出稍微輕鬆的、因為並不畏懼而無所顧忌的眼神。
「殿下選了那麼好的馬,我也不能落後。」他的聲音透著隱隱的笑意,「那我就選和『鹿毛』隔著兩匹馬的『蘆毛』吧。」
「小光的眼光應該不錯——要選好馬喔。」三郎重新撿起骰子,「繼續來玩吧。」
在其他人摸不著頭腦的眼神下,織田家的家督與他的家臣玩完了十局的骰子,各自選出了十匹馬。雖然三郎本人確實對馬研究不深,但出於他謎一樣的運氣,挑出來的馬品相都十分不錯。
這二十匹馬按照他的要求以不同的顏色編號,並且裝備上了整套的高級鞍具,看上去威風凜凜。之後,三郎又從自己的馬廻眾里挑出了二十名成員作為騎手,每一個也是全副武裝,連頭盔都沒有落下。
穿越至今,三郎對於平成年間的記憶已經不可避免地變得模糊了,只有在極偶爾的情況下才能靈光一閃。因此,他對著因為自己的要求而打扮得不像比賽反而像是去展示織田家武力強盛的二十名馬廻眾,在摸著下巴打量許久後,最終篤定地對著明智光秀說道:「大致上就是這樣的吧。賽馬的必備裝束!就讓大家穿著這些去取得優勝吧!」
……戰國時代土生土長的、一頭霧水的明智光秀自然不可能去糾正三郎,後世的馬術比賽用到的馬鞍普遍較輕、騎手的服裝也不是盔甲。因此,覺得這些騎手的裝束十分貼合自己隱隱約約對於馬術競賽的印象的三郎也就興致高昂地這麼命令了下去——以至於原本只是被他當做放鬆的馬術競賽最終又成了穩定人心的、宣示武力的刻意為之,使原本因為時間敏感而對三郎突然的賽馬想法不贊同的家臣們也改變了態度。
「那麼到時候小光選的馬就和我的馬比一比,誰的先到第一吧。」三郎並未忘卻明智光秀先前的辛苦——或者說他會有這個想法原本就是因為明智光秀的太過忙碌,於是在選定了騎手、萬事俱備只等上京的時候對明智光秀慷慨地說道,「和我一起去京都玩,算你帶薪休假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