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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老虎後,他的行動速度顯然要慢上一大截。但能供馬匹行駛的道路很寬,不用他借著自己一到昏暗處就會糟糕的視力去浪費時間尋找道理,他比正常人快上一些的腳程也足以應付已經離得不遠的路程。沒過多久,他就見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死者——限於視力,他不能很好的從對方深色的盔甲分辨出到底是足輕還是騎兵,卻能看清這位死者臉部朝下,整個面部都浸在了被雨淋得一塌糊塗的泥漿里,一隻手仍無力地捂著脖頸,飛濺而出的血液有一部分已經被雨水衝掉,匯在地上和泥水攪在一起,只有些零星的紅斑還留在樹幹上。
鶴丸國永看到了落在死者身旁的脅差——這應當就是致死的兇器。光看脅差的款式平平無奇,只是軍中普通的制式刀劍。若兇手是時間溯行軍中的敵脅差,斷不會將自己的本體留在這裡。
兇手為人,並且是從死者的身後投擲兇器……能一擊致死,不來補刀和撿走脅差,兇手對自己的投擲手法想來是十分自信。而這樣在戰國時代並不常見的技術,以鶴丸國永有限的接觸面中,能聯繫到的只有忍者——羽柴家的兩名忍者。
他沒有多停留,而是繼續往前。
再往前的場景慘烈得一塌糊塗,馬匹和人死了一地,盔甲未能扛住武器的銳利,留有全屍者寥寥無幾。這種堪稱多餘的、將事物不講道理地分割的手法,鶴丸國永在此之前沒有見過成功後的實景,卻體驗過被無數刀刃威脅、冷汗與戰意齊出的感受。
會製造出這種慘狀的,是時間溯行軍無疑了。那麼這樣看來,就應該是竹中半兵衛先被引到了這裡,然後時間溯行軍出現,擊退了想要偷襲竹中半兵衛的人馬
這個時間也卡得太准了!總不可能是剛好有一隊時間溯行軍在此路過——不,就算是時間溯行軍在此路過,出現的也應該是全無自我意識、只為探尋情報的那一類時間溯行軍,根本談不上什麼幫助竹中半兵衛。
而且,這種襲擊的方式……鶴丸國永也不是沒有見過類似的。明智光秀苦守天王寺的時候,那時出現的時間溯行軍不就是守在一邊的山上,並且在僧兵誤入(被引入)的時候毫不留情地將其斬殺嗎!
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時間溯行軍一開始就將這裡當成了據點!
歷史上「竹中半兵衛病逝,臨死前對羽柴秀吉殷殷叮囑」,與他現在所面對的真實歷史誤差太大,但誤傳的是竹中半兵衛與羽柴秀吉的關係,而非事實本身。羽柴秀吉出發護送波多野兄弟,是刀劍男士不曾干涉、無無從干涉的事情,換言之,也就是歷史上原有的事。竹中半兵衛的今日的死亡,亦是記載在歷史中的事。
那麼,死於今日的竹中半兵衛,是怎樣才能在死前對羽柴秀吉「殷殷叮囑」!
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羽柴秀吉臨時返回,另一種則是竹中半兵衛的死亡地點不是在城中,而是就在林中,就在此處!
……這兩種可能性,甚至還可能同時存在。
時間溯行軍不應先於刀劍男士知道正確的歷史的……可是這樣的話,他們又是怎麼才會知道,竹中半兵衛的真正死亡地點是在這裡
「疑似穿越」的松永久秀,「疑似穿越」的齋藤道三,「疑似穿越」的羽柴秀吉,可能因為這個世界缺少了「明智光秀」才到來的三郎……那麼,那些原本應該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原有的「歷史人物」到底去了哪裡!
時間溯行軍處,也有屬於這個時代的人嗎!
鶴丸國永不願意在這個時間點裡還想太多,可是那些細枝末節處的怪異,卻讓他不得不往這個方面去想。這一刻的想法是在是過於可怖,讓他握著刀柄的手都用力了幾分,但在這個想法本身帶來的驚悚感褪去後,漸漸浮現出來的,是區別於此、卻更加深層的恐懼感。
時之政府是否已經有了相關的發現
倘若時間溯行軍處當真有這個時代的人物,他們想要做什麼先前同時針對三郎與明智光秀,是否也是出於他們的個人意志
不,如果按照他現在的猜測,三郎與明智光秀都應該是「織田信長」——被針對的,應該是「織田信長」。
鶴丸國永直接踏著血污向前走去。
他俊秀出塵的臉因為剛剛出乎意料的發現,表情變得嚴肅而冷淡,就像是落於凡塵的仙人。馬屍和人屍橫七豎八地交疊在一起,不可避免地在他的衣服上染出一朵朵的殷紅花朵。但冷漠的太刀男士並未因此多了人氣……在血花的映襯下,他漠然的臉仍是俊秀絕倫、不惹塵埃,唯獨身上因此漸漸漫出陰晦的氣息,仿佛所處之地不是人間,而是墓室。
所有的屍體加在一起,正巧是差一人就滿了兩隊騎兵,馬匹則恰好是兩隊騎兵的數量。被時間溯行軍殺害的騎兵死得都很乾脆利落,從死狀上看也是保持著衝鋒的姿態,應當沒有餘力在衝鋒之前投刀殺人。在這兩隊上再加上一個竹中半兵衛的話,就應該是竹中半兵衛帶領兩隊人馬來到此地。
時間溯行軍不可能留下竹中半兵衛的人,卻殺了他的馬。因此,應該是兩隊騎兵中僅剩的人,在目睹了其他人死亡、甚至出手殺了一名臨陣脫逃的人後,騎走了竹中半兵衛的馬。
那個人不是羽柴秀吉,就是羽柴秀長!!
確定了這一點後,鶴丸國永猛地轉過身,朝五虎退等人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