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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實是為了販賣光忠而來的,對吧。」
商人面對容色秀美的少年,卻覺得背後都被汗浸濕了。他跪伏在地上的身軀瑟瑟發抖,求助一般地望了一眼三郎的背影,最終屈服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是為此而來。」
堀秀政的雙眼終於完全眯了起來,笑的十分開心的樣子。沒有了他的壓迫,商人也鬆了好大一口氣。隨後堀秀政轉向三郎,又是恭敬地開口道:「不過雖然想要賣刀,這位先生卻並不是可以擁有刀的人。殿下要給他恩典嗎」
「嗯這個沒問題啊。」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堀秀政略一頜首,已經站了起來,朝著三郎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那麼,我會向其他人告知,他已經得到了販賣刀劍的許可。」
商人只敢連連點頭,並不能反駁。
作為一個地位低下的商人,能得到織田信長的接近已經算是走了天大的好運,是絕沒有可能久待的。因此,在說完了之後,堀秀政就直接領著商人退下,將偌大的房間留給三郎一人。
能得到販賣刀劍的許可,這不可謂不是天降之喜。但是商人並不覺得十分高興——因為他的目標並不是什麼販賣刀劍,而是正正經經的武士身份。
日本階級分明,哪怕在生活的壓迫下,已經有了不少半武士半農民一類的存在,野武士也不再少見,但商人依舊地位低下。只要不是出身武士家庭,連一把鏽到不能用的刀都不能配。
這叫人如何能甘心呢
昔日羽柴秀吉,只是一個替尾張大傻瓜穿鞋的草履取,靠著替信長暖草鞋才被提拔成了下級武士。為什麼他就不能靠著——
「就算是不得不在金崎撤退,殿下也不是你可以利用的人。」堀秀政輕聲道。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商人不由得渾身一震,回過神來。
「別妄想通過殿下的仁慈去得到什麼。你還沒有這個資格。」堀秀政說道,「商人就請有商人的樣子,這一次,殿下對你的禮物很有興趣……」
他微微一笑。
「下次,也請好好『販賣』光忠。」
像是從這個笑容里感受到了莫大威脅,商人嚇得後退幾步,連連點頭。
該說的都說完了,堀秀政也沒興趣送商人出門,給他再添上一筆榮耀。因此,他只是揮了揮手,招來了幾個侍從,囑咐他們儘快將人送出,就轉過身重新往三郎所在的房間走去。
他笑容美麗,但是心情惡劣。
——殿下的過人才智,哪裡是這些人可以意識到的。
現年十七歲的堀秀政忍不住這樣想道。
但他走到房間的拉門,正準備在外稟報請求進來的時候,就聽到裡面的三郎驀然冒出了一句「喔,我覺得我和你會很合得來!」。
身為近侍的少年忍不住蹙起眉。他左顧右盼了一會,依舊沒有想起在短短几分鐘裡,有誰沒有被他看到就被信長接見。但他也只是遲疑了一會,就乾脆地退走,站在不會聽到屋內對話的遙遠位置,警醒地張望四周。
——
堀秀政確實沒有想錯,因為在這短短几分鐘內,的確沒有人來尋找和求見三郎。
——因為和三郎見面的不是別人,就是又一個刀劍付喪神。
怕了吧!哪怕兩年只有十二個刀劍男士,只要是運氣來了,買光忠製作的刀時提前贈送的添頭也可能是刀劍付喪神啊!!
之前刀劍被裝在匣內,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因此,三郎純粹是以拆禮物的心態,將被布層層包裹的刀劍一點點解開的。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雪白的刀鞘,再往上是目貫,以及製作精細的刀柄。整把刀在解開布料後,暴露出一種驚人的、不惹塵埃的美,刀柄上金色的凸起和刻著細緻花紋的目貫,也十分符合喜好華麗的三郎的口味。
他頗覺新鮮地看著這把刀劍,一手還隔著捆綁它的布料握著刀柄,一手已經迫不及待地貼上刀柄,「噌」的一聲出刀。
他的眼中只來的及映出龍膽花般剔透的鎺,就已經被一片雪白所取代。三郎能感覺到手中依舊握著刀,但他的身前站著的已經變成了白髮的少年。
大片的櫻花飄落下來,讓長相俊秀的少年越發顯得不似人間之人,剔透如同水晶的金色雙眼也好像映不出人影,唯獨能顯得真實一點的,只有他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
雖是白衣白髮,卻讓人難以判斷到底是肌膚更白,還是衣服更白。
金色的鏈子從他的手臂一直蔓延到背後,深色的腰甲和手甲並沒能減輕青年身上仿佛將要離去的飄忽感。即使是他寬大的袖子,在抬起手和三郎打招呼的時候也帶著輕盈和無拘無束,就像是白鶴初初展翅。
這樣精緻的、猶如漫畫中走出的人物的少年,在看到三郎的長相後也只是驚訝的眨了眨眼,很快就露出了更加肆意的微笑,整個人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連聲音都透著爽朗。
「我是鶴丸國永,怎麼樣,有被我驚嚇到嗎」名為鶴丸國永的刀劍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隨後饒有興趣的和三郎探討起關於審神者(對刀劍而言)的嚇人長相來,「哎呀哎呀,我的主公長得和『織田信長』真的很像呢。不說你有沒有被嚇,我可是真的被嚇到了哦」
「這樣」三郎放下了手中的刀劍——果然付喪神立刻和真正的本體「鶴丸國永」分開,被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幾步遠的位置,「不單是長得像,要說起來的話,我就是織田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