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頁
他從誕生於這個時代至今,已經見到他的同僚們付出了太多努力。不說其他, 光是每日清掃時間溯行軍這件事, 要堅持下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不要說前有三日月宗近後有鶴丸國永,都以自己的方式, 在不會在歷史中留下痕跡的前提下接觸歷史人物,試圖以一己之力窺出這個時代反覆出現與歷史不同的微妙變化的真正原因。
加州清光並不懂他們這些所作所為的背後深意——本丸里對這種事情不敏感的刀劍也不止他一個嘛!但是他非常清楚, 大多數刀劍男士們直至現在還順從歷史並維護歷史, 為的早已不是時之政府,而是為了在做好徹底改變必死的命運的萬全準備之前、不讓審神者的一生提前產生波折、引起別人的注意。
更糟糕的是, 他本人竟然也對他們這種想法……深覺理所應當。
新年很快就過去了。在這個新年,雖然安土城比起往年要顯得十分冷清,但是也不是沒有好事發生——例如, 石山本願寺終於支撐不住織田的圍攻, 選擇了向三郎求和。由於本願寺的狂信徒仍然能夠造成威脅, 因此他們並沒有像彼時的波多野兄弟那樣只能被明智光秀的態度左右, 這次的和解也就在討價還價中拖了許久,直到三月時才真正的達成雙方一致。
在本願寺退讓後,三郎的勢力顯而易見的又漲大了。
在三郎之前,不是沒有大名或豪族與宗教勢力對抗過,但是像三郎殺得這樣慘烈的實在是罕見。先前本願寺對織田的攻擊堪稱瘋狂,一揆屢屢掀起暴亂,三郎如果稍微懂得隱忍一些,就應該明白,在劍指天下的時候給自己招來一個不要命的敵人並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雖然從現在來看,那些動亂最終都幫助三郎一遍一遍的從家臣、從足輕、從農名挑揀掉狂信徒,留下的全是能夠完全服從他命令的人,也將他個人的聲望——暫時不管這個聲望是好是壞——給推到了極致,並且沉重的打壓了宗教的氣焰,防止了日後再受僧人掣肘。但是,這長達十年的爭端的弊端同樣不容忽視……至少如果沒有將軍隊用在和本願寺死磕上,三郎麾下的人馬還會更多,領地內的農民甚至是他自己的軍隊也不會對他的暴虐之名深信不疑。
然而,如果能夠看懂政治的形勢,變得隱忍克制、所作所為全為了能儘快獲得「天下」,那這個被野望反過來操縱的人,也就不是三郎了。
身懷龐大的野心卻不受野心影響的織田家前家督對於石山本願寺的求和也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知,就不再關注了。雖說先前織田與本願寺簡直是水火不容,但是事情塵埃落定後,三郎也就以驚人的包容力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迅速的將之整個拋在腦後——他始終關注的只有敵人與戰況,而不是臣服於他的人的忠誠與否。就算本願寺全員撤出、前往雜賀時,又不知是因為意外還是因為故意的火燒了寺廟,將伽藍燒得片瓦不留,隱隱透出怨憤之情,三郎也(粗神經地)半點不當回事,仍然等待著家臣們在加賀等地取得的戰績。
恐怕只有他麾下的家臣或是同盟,像是荒木村重一樣起兵叛變,三郎才會意識到他們的怨恨,並且對其緣由仍然不解吧。
不知道該說是毫無自覺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懂人心,總之,完全沒有將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本願寺當回事的三郎,目前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
「——說起來。佐久間先生這幾年的戰績都很糟糕啊。」
是的,三郎之所以「暴虐」「任性」「狂妄」了這麼多年,依舊能讓織田家蒸蒸日上,讓大多數家臣在對他畏懼的同時又對他唯命是從,當然不是靠提升家臣們對他諸多行為的容忍度……雖然也有這個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三郎本身並不吝惜犒賞下屬,願意給他們領地與官職;對名茶具、刀具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貪婪之心,願意慷慨地贈給家臣。不管三郎在外的名聲如何,家臣們在意的只有自身真正獲得的利益,只要三郎會給予他們相應的回報,他們就能毫無怨言地拼出性命去殺敵。
新加入或是地位尚且低下的家臣還看不出來多少,但一旦是成了領軍的人物,彼此的戰績差別就會在對比之中變得很明顯了。
就算是明智光秀這種因為要奔走援助其他軍隊、致使一開始攻伐預定目標(丹波)失利的人,現在也已經出色的達成了任務。比明智光秀資歷更老的佐久間信盛連續幾年沒有受到影響,卻都戰績低迷,這著實不是一件能讓人輕鬆忽略掉的事情——不管是佐久間信盛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沒有用盡全力,還是他的才能已經用盡、不足以繼續作為大將在戰場馳騁,這對他本人都會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但是三郎難道是想對佐久間信盛興師問罪嗎怎麼可能!
在經過了(只有幾秒的)深思熟慮後,三郎就發覺了這一現象出現的原因!那果然就是——
「是到退休年齡了吧!」
沒錯,早已是前家督,但仍然把握織田家大權的三郎就是這樣慎重地對壓切長谷部說的。
壓切長谷部:「……」
「佐久間先生今年是……五十幾歲來著好像不是退休的年紀。不過在這裡大家都要干體力活(打仗),這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果然很辛苦吧」三郎真心實意地說道,露出了十分苦惱的表情,「因為我的年紀也大了,不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一下子就爬上樹,所以很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