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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羽長秀本人是很願意看到明智光秀勢力受損的。但是,「三郎」一面毫不留情地削弱明智光秀的勢力,一面又重用明智光秀對抗毛利……這根本是相互矛盾。
這件事上丹羽長秀註定只能如此疑惑下去了——因為主導這件事實際上是的明智光秀而非三郎,而他選擇同時對長宗我部元親下手,也無非是因為一期一振明確告知了「本能寺之變」的時間,他想要在這時間之前輔助三郎真正的拿下日本全境!長宗我部元親因為坐擁四國反而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投入三郎麾下,明智光秀原本也做好了先攻打四國、再勸降長宗我部元親的準備……織田與長宗我部對立,結果只是折損明智光秀自己的勢力而已,這對他而言完全在接受範圍之內。
只是可惜,時間仍是太緊。而且因為明智十兵衛和織田信長這兩個溯行軍一方的重要角色的出現,明智光秀眼下也無法將全盤心思都放在天下上。
……到底是因為這就是命運,還是因為目前用著「信長」之名的人是他才會在拿下天下之前就迎來本能寺之變呢
在丹羽長秀前來覲見的時候,明智光秀尚在如此想著。
他將剛剛還在鑑賞的鉋切長光收回鞘中,自然而然地就擺出了脊背筆直、儀態端莊的坐姿,溫和地招呼丹羽長秀不必多禮。後者當然是來細述預備招待德川家康的詳情的——這種事對丹羽長秀來說簡直毫無難度。但在他說完、也得到了明智光秀的讚許,準備退下的時候,明智光秀卻沒有讓他直接離開,反而將鉋切長光擺在了丹羽長秀的面前。
這是三郎曾經送給他的脅差。
「長秀。」明智光秀說道。
在他仍然是「織田信長」的時候——還沒與三郎交換身份的時候,他就聽聞過丹羽長秀的聰慧的名聲,也知道對方必定會出仕織田、成為自己的班底。只是他當時還受困於這副病弱的身體,想要逃避自己的責任,自然不會提前與丹羽長秀接觸。兜兜轉轉,他以家臣的身份再回到了織田家,反而因為火燒比叡山被丹羽長秀懷疑對三郎心懷不軌……這讓他為難的同時,也讓他發自內心的慶幸,丹羽長秀其人果然如當年傳聞的一樣聰敏過人,且對三郎忠心耿耿。
……他並不想將這振刀拱手讓給別人。但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在與人類的交鋒中,他尚且不能保證自己必定笑到最後,這一次要去面對率領著溯行軍的織田信長,他也不可能斷言自己會是活到更後面的那一個。
三郎若能一直待在時之政府中還好,若是返回了這裡、若是返回了這裡!!
——丹羽長秀稍有些困惑地拿過了刀,正欲詢問明智光秀的用意,不期然卻與明智光秀對視。
後者一向(三郎的時候)純粹淡漠的眼裡,竟然有著讓人根本無法抗拒的……懾人的決絕。
「長秀。」明智光秀再次說出他的名字,平靜道,「此為鉋切長光。本屬六角義賢,他被織田大敗後,這振刀也落入織田家中,之後我(三郎)將它贈予光秀。現在,我把這振鉋切給你。」
丹羽長秀一時愕然。
「你務必,從一而終,只效忠於『織田信長』!」明智光秀道,「我想讓你作為信孝的副將,一同前去攻打阿波,在招待完家康後你便儘快動身,切記不要在此滯留!」
丹羽長秀沉默了幾秒,隨後乾脆地應了下來,之後才離開了和室。他原本應該疑惑,為什麼已經送給明智光秀的刀會重新回到「三郎」的手上,哪怕是明智光秀與「三郎」鬧出再大的矛盾也不可能發生將以往送出去的刀拿回來這麼荒謬詭異的事……但此刻,他被明智光秀過於決絕、仿佛已經做好破釜沉舟準備一般的眼神所懾,竟然想不起來這麼明顯的疑點。
為什麼要向他強調「只效忠信長」他對三郎的忠心日月可鑑,也沒有做過任何不妥當的事。還是說,「三郎」與明智光秀實在爭執得太過厲害,因此才波及了他
丹羽長秀暫時想不透——而明智光秀也無意讓他現在就想到。
如果「本能寺之變」中,一切按照明智光秀和刀劍男士們計劃中的那樣進行的話還好,一旦出了意外……他不能保證,到時候在這時代的刀劍男士是否能在溯行軍的織田信長的攻擊下殘存下來,而沒有人擾亂法陣、三郎重新回來,他必然要做好讓三郎能最快重掌住勢力的後手。到時候他不幸身死、三郎毫髮無損,以丹羽長秀的聰慧自然能夠明白這振鉋切長光的深意。
畢竟,和溝尾茂朝不同,除非走投無路,否則「三郎與明智光秀相貌一樣」這種秘密絕不能透露給丹羽長秀。
暫時也確實只能將鉋切長光當成主公信重的證明、好好收藏起來的丹羽長秀,也在成功地招待了德川家康後,回到若狹整兵,準備出兵去應和已經先一步前往阿波的織田信孝。而在他準備出發的時候,也不無意外地收到了有關「明智光秀」的信息——因為他此前一直高度警戒著明智光秀、生怕對方做出什麼對三郎不利的事情來,即使沒有派出探子暗線去潛伏傳信,麾下的斥候也會主動將「明智光秀」的動向傳遞給他。
當然,傳遞的也不可能是什麼秘密的情報罷了。
只是,似乎是因著之前坂本城似乎有毛利派出的暗探試圖挑起內訌,眼下明智家警惕得超乎尋常,連斥候傳給他的情報也因此字體亂成一團、處處墨印,叫丹羽長秀根本分不出寫的到底是「下なる」還是「下しる」。[注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