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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明智光秀這個人,有的時候會過分拘泥於自己家臣的立場,慎重得簡直不像一個備受信任的家臣。
這樣的明智光秀行事顯然是以謹慎為主,但是這一次,動用大炮進行威懾、以及聯合其他正在圍攻城池的織田家家臣一併採取困守的作戰,都迥異於明智光秀以往表現出來的小心和克制。尤其是三郎雖然將最後的總攻以及九鬼和林秀貞的水軍都交給了明智光秀,但他本人只要存在,就必然是織田家的中心——與昔日朝倉義景因為無能而數次讓朝倉景鏡代而成為朝倉軍總大將、最終在軍中毫無威信不一樣,三郎雖然有時想法天馬行空,但絲毫不憚於親上前線,織田家能到達今天這個地位也大部分依仗於這位織田家督的才華,因此即使三郎親口說了讓明智光秀前來指揮,正常情況下也無人會繞過他擅自行動。
相比之下,明智光秀才是那個在織田軍中威望不足的人。
明智光秀的作為並不算錯,但放到織田軍這樣的環境來看,就顯得格外古怪了。
其餘幾位刀劍付喪神,除了宗三左文字一如既往是一副提不起興趣來的模樣,都是一副聽天書的表情看著鶴丸國永無奈地和三郎解釋——大概是因為從沒親眼看過刀劍男士還要去分析政治與軍事上的東西這一可悲事實,面對鶴丸國永的侃侃而談,加州清光與歌仙兼定這兩振初始刀著實有些懷疑人生。
有著紅色眼眸、留著小辮子的打刀少年甚至都已經忘了去探究鶴丸國永此時對三郎分析的東西是否違背了他三令五申過的「刀劍付喪神不能透露歷史」,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看著三郎面色凝重,隨著鶴丸國永的分析不時地點著頭,並在白髮太刀終於說完、累得口乾舌燥的時候,認真地給出了回答。
「……是哦!你說的沒錯!」
審神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後繼續說道。
「那也沒問題啊。」
……對於三郎這樣的回答,鶴丸國永其實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呢。
畢竟截止到目前為止,這兩個人之間似友人似君臣的良好關係都可以用感天動地來形容了——這還是刀劍男士不知道織田信孝的身世、不知道明智光秀真正身份時得出的結論。不管是明智光秀還是三郎本人,都不覺得這樣的相處有什麼問題,也只有刀劍付喪神們一直保有一分忌憚了。
「不管明智先生做出什麼事都沒有關係嗎」鶴丸國永並不打算去挑撥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如此高難度的行為並不是本性秉直的刀劍男士能做得出來的,但面對毫無警惕心的審神者,容貌俊秀如同少年的白髮太刀還是誠懇且客觀地評價道,「雖然明智先生並不想利用自己的臉,但是總避不了所有的意外。到時候受影響的並不是他,而是您——反正現在來看,主公也完全不想這個事實被發現吶。」
這確實是十足中肯的言辭,也沒有舉出或發生在過去或發生在未來的事例,哪怕換一個並非織田家刀劍付喪神的人來說,說出來的大抵也會是差不多的話。
而問題不在於鶴丸國永說的話,而在於更遠一點的從前、僅僅過去三年的火燒比叡山時間中,明智光秀真的掉了這一次鏈子呢!
那一次意外直接導致三郎被稱為「第六天魔王」,從此在「佛敵」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並且隨著織田家對於僧人和一揆眾越發惡劣的態度越傳越廣,就算沒有刀劍男士的記憶比照和認可,也已經能夠看出這一惡名必定會是留在歷史中啦!
「說的也是,以前就有過嘛——燒了寺廟那一回。」難得的又一次沒有辜負鶴丸國永千辛萬苦、拐彎抹角的暗示,三郎很快就想起當時自己「被」跑到比叡山的事情,原本就清透的雙眼因為感到趣味而亮了亮,「那不是超棒的嗎!」
其餘刀劍付喪神還沒有反應過來審神者突然的興奮源於何處,只有宗三左文字神情倦怠地輕哼一聲。
果然,三郎接下來的話充分地表現了他和戰國本土居民截然不同的腦迴路:「『第六天魔王』這種外號不是很酷嗎!我從高中的時候就一直想要這種酷酷的外號!雖然遲了好多年才得到,但也算是滿足心愿了。」
與三郎閃亮的雙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六名刀劍付喪神完全不敢苟同的隱忍表情。
如果是正常的時之政府本丸的話,受審神者出身的時代影響以及幾乎什麼都有的萬屋提供支持,刀劍付喪神們是能接觸到一些普通的、與平成年前後生活著的人類有關的事情的,三郎剛剛脫口而出的「高中」也就難以讓人忽視——依舊是太過可惜,這群刀劍付喪神完全沒能與時之政府意義中的本丸挨過一點邊,所接觸的都是日本戰國時代常見的東西,自然也不知道三郎口中的「高中」是什麼意思。
因為日本是在德川幕府被推翻、建立起明治政府後,才在1872年開始設立大學區,將全國分為數個學區,再將大學區劃為數個中學區,中學區分為數個小學區,由此普及初等教育。等到1886年制定了《學校令》,才在裡面的《中學校令》里將中學分為尋常中學和高級學校。
後者才是「高中」的前身——然而,迄今為止織田家的刀劍付喪神中作為刀活躍的年代最靠後的是和泉守兼定和加州清光。前者目前不在,並且前主土方歲三也在1869年的時候逝世;而後者雖然就在津島甚至三郎的帳中,奈何前主沖田總司也只活到了1868年,加州清光也在1864年的池田屋事件中折斷,更不可能知道明治維新後無論是政治還是生活都西化的社會中發生了什麼……因為在那個時候,刀劍已經再也無法停駐在歷史的舞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