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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剛結束,萊昂納多立即過來,帶走了約瑟芬。
「您累了嗎?」
「我可以跳一整晚。你累了嗎?」
他微笑,「我陪您去休息室待一會兒,可以嗎?」
黑人女奴端來了紅酒。
休息室里點著壁爐,薩凡納的冬天不算冷,但海濱的氣候總是過於潮濕,壁爐里的木柴會驅趕走潮濕。
約瑟芬喜歡房間裡暖烘烘的。她舒舒服服的坐在壁爐前面的座椅上,萊昂納多坐在她身邊的另一張單人椅上。
閒聊了一會兒,萊昂納多問:「我知道巴特拉太太和您的姑媽關係很好,您在哪兒認識瑞德的?」
「薩凡納。他和查理好像關係不錯,查理認識很多人,也認識你。」
他輕笑,「是的,查爾斯交遊廣闊。我能冒昧的問一下,您怎麼看待瑞德·巴特勒?」
這個問題問的還真是冒昧。
「我的意見重要嗎?」
「很重要。您認為人生最重要的是什麼?」
「你的題目給的太寬泛了。你認為呢?」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回答不了。以前,我會認為一個人的人生是由他的財產、家庭、人際關係來組成的,但……死亡讓我重新審視我的觀點。我自幼不幸,父母正當壯年而雙雙病故,幸而舅舅費心養育我,沒有讓我成為一個只滿足於吃喝玩樂的公子哥兒;我努力念書好讓舅舅能為我感到驕傲,我娶了舅舅看中的女孩,並且像我在神甫面前承諾的,愛她、尊重她、照顧她,但那是我想要的嗎?
我有很多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您也許會嘲笑我,年至30歲了才知道思考人生,可我想,如果能思考這個問題,任何年齡都不能算『晚』。您認為呢?」
這番話說的很誠懇,這個人的品性就像他的外表一樣一身正氣,這種人通常也會很無趣。
「可你還沒有說為什麼這麼在意巴特勒先生。」
他看著她,「那是因為我知道瑞德對於女人具有多麼大的吸引力!他一直是我們——我是說,查爾斯頓互相認識的那些年輕男人——中間最討女人喜歡的男孩,他十幾歲的時候跟我差不多,從西點回來之後他就變了,他成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而與眾不同的人向來都最受他人矚目。」
「你跟他的關係怎麼樣?你們少年時期一定常在一起玩。」
「差不多。他比我大兩歲,比我懂得多,那時候我就是跟在他身後的不起眼的男孩。」他由衷的笑了,「十幾歲的時候我很崇拜他,我和傑夫——傑夫是瑞德的弟弟——總是跟他一起玩,直到他被巴特勒老爹送去西點。」
「你同情他?」
「有一點。但不如說,我理解他。查爾斯頓是一潭死水,當你跳出查爾斯頓就能明白過來,那兒的人們互相認識,非常排外,如果你沒有能用著幾百個黑奴的農場,你連下午茶的邀請都得不到。你只能做大部分人們接受的事情,稍微有一點出格,下場就是瑞德·巴特勒這樣的壞孩子。」
「你知道你一直在告訴我他的優點,對吧?」
萊昂納多以一種毫不意外的語氣說:「是的,他的優點是您會喜歡的那種,但他的缺點您還不知道。」
「噢,你已經說了,確實,他的缺點太致命了。」
他便握住她放在扶手上的右手,輕吻了一下她手背。
她笑了一下。
這個人也是非常懂說話的藝術了,看似誇了瑞德一通,但實際上不怎麼隱晦的說出了瑞德最大的缺點:他很受女人喜歡,當然按照他現在的名聲,不可能是正經人家的女性,只能是那些「失足婦女」。
有修養的紳士不能直接說別人的壞話,而且對方還是自己少年時期的小夥伴。但他又想讓她明白對方的缺點,從而提前讓對方出局。
她喜歡聰明人。
一個美人本能知道別人是否對她有興趣,或者說,愛慕之情。這是一種玄妙的藝術,你從對方的微表情、舉止、言談中看出他或她是否被你吸引。美人最大的魅力是最直接的性吸引力,她當然也看出來瑞德對她有點小想法,這是很難掩飾的。
她很自得,這是美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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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泰倫特下了馬車,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建築:這是一棟有些年頭的磚石建築,法國殖民地典型建築,外牆塗成了淺粉色,有些雨水沖刷的痕跡,有好些年沒有重新粉刷了,這一帶的老建築絕大多數都是殖民地建築,都有著類似的雨水沖刷過的牆壁。
羅畢拉德家的宅邸是一棟寬敞的三層樓房,裡面有幾十間房間,外型富麗、優雅,裡面也相當舒適,門廳寬敞,從門廳開始就鋪有厚軟的地毯。
一個長相俊秀的十幾歲的混血男奴接過他的大衣和帽子。
「羅畢拉德小姐在跳舞廳嗎?」他問。
「在的,請問您是?」
「泰倫特。」
少年黑奴在卡片上寫下「泰倫特」的名字,用棉線穿過大衣上的紐眼,栓上卡片,掛在衣架上,轉身放進衣帽間。
菲利普整理了一下西裝袖口,向著發出樂曲聲音的跳舞廳走去。
跳舞廳里有不少人,男男女女,一大半都是年輕人。
他先去見了羅畢拉德夫婦,愛彌兒太太很高興他能來,親切的問他在里奇蒙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什麼時候到的薩凡納。